桃灼生春 第81節(jié)
鎮(zhèn)北王聽著兒子殺氣騰騰的話,輕嘖了一聲,虧他還當(dāng)兒子受了重傷,急急的跑來了,見他還有心思殺人,就知道他沒事了,“你悠著點,好歹是英國公府?!?/br> 慕湛沒吭聲,鎮(zhèn)北王也沒繼續(xù)和兒子討論這事,“你派崔革去哪里了?” 慕湛說:“我讓他去突厥大營,我想早點結(jié)束這場戰(zhàn)事?!?/br> 鎮(zhèn)北王眉頭皺了皺,“為何?”他們不是之前說好了,要再拖一段時間嗎? 慕湛道:“這邊不結(jié)束,我們何時能將精力放在京城?” 鎮(zhèn)北王說:“京城不是有你姨夫看著嗎?”也不是鎮(zhèn)北王放心沈清,而是皇室對他們慕家防備得太厲害,他們幾次想在京城安插人手都不了了之。 他們這些年能對京城加深控制,還是兒子留在京城的布置,這里面肯定顧家的勢力,鎮(zhèn)北王當(dāng)初娶妻子,完全是一見鐘情,他完全沒把顧家留下那些權(quán)利放在眼里,他沒想到他岳父留給阿雋的東西,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第129章 暗殺(上) 明溪之死 慕湛微微搖頭:“太慢了?!眽糁兴麄冏叩倪@條路, 甚至因為夭夭嫁到英國公府的緣故,岳父一開始并沒有幫她,直到夭夭重病虛弱, 岳父在垂危之際擔(dān)心蕭毅日后會薄待夭夭,才暗中跟自己聯(lián)手。 夢中自己登基時已經(jīng)四十出頭了, 夭夭、父親都不在了,這輩子慕湛不想再如此循序漸進了, 他要盡早將一切權(quán)利收攏自己手中。 鎮(zhèn)北王不知道兒子這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想著現(xiàn)在就去動京城,他提醒兒子道:“兒子,欲速則不達?!?/br> 他們鎮(zhèn)北王府被按了百年圖謀不軌的名聲, 皇室卻拿他們沒有任何法子, 就因為歷代鎮(zhèn)北王行事都很謹(jǐn)慎。初代鎮(zhèn)北王是大梁太|祖的義子, 太|祖對其救命之恩在前,提攜之恩再后。 如果他們冒然犯了皇室, 只會得一個忘恩負義的名聲。有了這樣的名聲,他們?nèi)绾巫屘煜職w心?因此鎮(zhèn)北王再想反了京城那個老不死都只能暫時忍耐。 慕湛微微一笑:“父親放心, 我不會輕易出手的。”鎮(zhèn)北王將信將疑看著兒子, 慕湛說:“你分些玄甲騎的人給我, 我手頭的人手不夠?!?/br> 他的人既要去幫扶突厥十六皇子, 又要追殺蕭毅, 還要保護夭夭,慕湛覺得自己暗衛(wèi)養(yǎng)少了,等這次過后他要加大暗衛(wèi)培養(yǎng)力度。 鎮(zhèn)北王哼了一聲:“原來你還記得我是你老子?!眱鹤哟罅耍尤欢紩m著自己做事了。 慕湛說:“我要不是您兒子,我會這么做?”慕湛知道他爹不會跟自己計較,哪怕夢境里自己放棄了世子之位死遁, 他爹也未再立世子。 后來自己帶兵歸來,能輕易掌握北庭大權(quán),也是他爹生前給自己留了后手,父親從來都是最疼愛自己的。 鎮(zhèn)北王暗忖這小子是不是跟小丫頭待久了,越來越會哄人了,他對兒子擺手說:“你自己去找人?!彼肴ゾ┏蔷腿グ?,他當(dāng)年不也是一直想往京城跑? 慕湛接手玄甲騎后,立刻派他們?nèi)刖┍Wo太子,太子被廢為庶人流放崖州,這一路路途艱險,太子恐怕沒法活著抵達崖州。 慕湛之前并不在意太子死活,現(xiàn)在他想法改變了,想要京城盡快亂起來,就要依靠太子。 慕湛站在沙盤前,反復(fù)謀劃著,片刻都不讓自己停歇,他也不敢讓自己停下來,他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忍不住派人把夭夭接過來。北庭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能把夭夭接過來? 沈灼因月事來了,身體不舒服,心情抑郁了一段時間,等最難受的幾天過去了,她心情也恢復(fù)了,不過因為身上還沒干凈,她也懶得出門。 她靠在軟榻上,專心致志的繡著香囊。她前世不喜歡女紅,這輩子她偶爾也會做些小東西給表哥,也算是一種夫妻間的情趣了。 就在沈灼繡完了一個鴛鴦,剛剪斷繡線,梅影匆匆走了進來,小聲叫了一聲:“姑娘?!?/br> 沈灼抬頭看著她:“什么事?” 梅影說:“廢太子府昨夜起大火,除了廢太子和他長子外,其他人都葬身火海?!?/br> 梅影的話讓沈灼驚呆了,“你說什么?這是怎么回事?”太子妃死了?誰會在這時候?qū)U太子下手?若按照計劃,廢太子今天就要去崖州流放了,他幾個成年兒子也會跟他一起去崖州,就算有人想對太子下手,等他們離京之后不是更好下手嗎? 梅影惋惜的說:“聽說不廢太子才剛滿月的長孫都燒死了?!眲偝錾暮⒆涌偸菬o辜的,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也被燒死了,真是太可憐了,也不知什么人這么狠心,居然連這么小的孩子都忍心下手。 廢太子是被兒子背出火海的,在他知道妻子、孩子和孫子都葬身火海時,他朝皇宮的下跪嚎啕大哭,哭求父親為自己逝去的妻子兒女做主。 圣人這些天身體不好,泰半時間都在養(yǎng)身體,他還是天亮之后才得知了這消息,知道后他氣急敗壞,連忙召見太子過來詢問這事。 現(xiàn)在的太子也正為這事焦頭爛額,他是想沒想讓大哥活下去的,可要動手他等大哥流放路上動手不好嗎?干嘛現(xiàn)在動手? 再說他只想讓大哥和大侄子去死,對大哥別的孩子暫時沒這么大的殺心,可偏偏兩個最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全死了,他也正困惑著呢。 圣人雖說老了,可也沒有老糊涂,他對兒子說:“查?!彼故且纯凑l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對廢太子出手。圣人也沒想長子繼續(xù)活下去,也不是他心狠,而是長子當(dāng)了這么多年太子,他要不死,將來難免是小六阻礙。 圣人也不想讓兒子上位就擔(dān)了一個兄弟相殘的名聲,他準(zhǔn)備讓人在流放路上對長子下手,對外就說長子熬不過流放之苦病死了。可誰知道廢太子府上會出這樣的事? 要不是他的人將長子看守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他甚至都懷疑這是長子下的手,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去流放,可看著長子的人是何勇,他向來心細,應(yīng)該不至于出這種大差錯的。 何勇也的確沒有失職,自他接手看管太子的重任后,就把太子和幾位皇孫分開看管了,這些人接觸的任何物品都有何勇再三檢查,確定他們沒有跟外界有任何接觸。 而且太子府這場火勢起勢極其迅猛,短短半個時辰之內(nèi)就把太子府燒了大半,太子當(dāng)時也差點被火勢圍困出不來,還是禁廷的幾個死士拼死護著他,他長子背著他,頂著烈火灼燒逃了出來。 連廷尉的人在這場火災(zāi)中都損失慘重,要不是何勇當(dāng)夜恰巧入宮匯報情況,他都不一定能逃過這次禍?zhǔn)?。如果太子只是想逃避流放,總不至于連自己都要燒死吧? 京城的人都因為這場火勢人心惶惶,唯一慶幸的就是英國公夫妻了,因為明溪郡主也沒逃出火場,他們家終于不用娶個廢太子之女入門了。 顏夫人當(dāng)著外人的面形容悲戚,可私下跟蕭毅說話時,臉上卻帶著淡淡的笑意,她對蕭毅說:“大姑娘真是可惜了,要是我們早點把大姑娘娶進門,她或許就逃過這次死劫了。” 蕭毅神色漠然,他既不像顏夫人那樣,明面悲傷、私下高興,也沒有因未婚妻的死而動容,他垂目淡聲道:“母親,我這幾年都不想再提婚事?!?/br> 他明白母親提起明溪郡主的用意,她就是想讓自己過段時間再找一個妻子。 顏夫人聞言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復(fù)笑容說:“明溪剛走,你傷心也是應(yīng)該的,可就算是妻孝也就一年,你何故要再等幾年?” 蕭毅看著母親溫和淡然的神情,若不是前世經(jīng)歷了母親最惡毒的咒罵,他恐怕沒法看透母親對自己的厭惡吧?蕭毅一直沒法理解,明明他和大哥都是母親親生的,為何母親就只偏心大哥? 蕭毅起身說:“我這幾年有事,無暇顧忌兒女情長?!?/br> 顏夫人沉聲道:“你能有什么事連自己親事顧不上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想大不孝?” 蕭毅揉了揉眉頭,“廢太子府這事鬧太大,我現(xiàn)在成親不是往別人手里送把柄?” 上輩子他聽夠了母親這話,為了子嗣害得夭夭綿延病榻,最后生了庶子又如何?那些孩子沒一個不成器,夭夭還因此再也不理會自己,這輩子蕭毅再也不想考慮這事了。他顧好自己就夠了,誰管家族? “又不是現(xiàn)在讓你成親,我是說過段時間?!鳖伔蛉苏f:“橫豎你表妹現(xiàn)在年紀(jì)也不大,等個一年也沒關(guān)系?!?/br> 表妹?蕭毅無聲冷笑,上輩子夭夭跟自己成親一年不孕,母親就以夭夭無子為由,非要自己納表妹為妾。那會他真當(dāng)母親是關(guān)心自己子嗣,結(jié)果母親只是想讓自己內(nèi)院不和。 現(xiàn)在沒了夭夭,她就想讓表妹當(dāng)自己妻子,以控制自己后院?蕭毅說:“表妹年紀(jì)和三弟想當(dāng),還是讓她和三弟定親吧,免得耽擱了她。” 蕭毅說罷便起身往外走,“母親,我還有些事,我先走了?!彼幌朐俑赣H討論自己親事了。 顏夫人氣得不行,但礙于身份又不能對兒子大吼大叫,只能僵硬著看著兒子離開,她都不知道次子最近到底在想什么,總覺得他越來越不聽話了。 蕭毅離開了英國公府,便讓人牽來自己的馬,他要去一趟廢太子府,他和明溪郡主有婚約,明溪遇難,他肯定要去一趟。 就在蕭毅正要翻身上馬的時,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機涌來,蕭毅眉頭緊皺,他前世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次暗殺,每次都能順利逃脫,就得益于他比常人更敏銳的直覺。 是有人準(zhǔn)備暗殺自己?蕭毅神色微沉,他之前因和明溪郡主訂婚的緣故,在京中還算得臉,現(xiàn)在廢太子失勢,誰還記得自己?暗殺自己的不會有別人,只有慕湛了。 蕭毅松開拉著韁繩的手,“我今天不騎馬,坐車過去?!?/br> 侍從雖有些困惑,但還是從蕭毅手中接過韁繩,剛想拉著馬匹離開,卻不料那馬匹突然長嘶一聲,高高舉起前蹄,對著來人正要重重的落下。 就在所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的大驚失色時,蕭毅已經(jīng)當(dāng)機立斷,將手中的長劍刺入了馬匹的頸脖中,馬匹無力的倒地。 他望著駭然失色的下人們,眉頭微蹙:“把馬拖下去?!背塑囁坪跻膊惶踩?,他還是走過去吧。 第130章 暗殺(下) 蕭毅死遁 蕭毅達到廢太子府時, 禁軍已經(jīng)將整個廢太子府都圍起來了,宮侍們進進出出地布置靈堂,現(xiàn)場彌漫著一股nongnong的焦味, 時不時能聽到幾聲慘烈的哀嚎。 大家眼眶都是紅的,因為現(xiàn)場實在太慘了, 幾個主子還算好一些,大多是被煙熏死的, 死得還算體面,最慘的是在外面的沒逃走的下人。 太子被廢之后,圣人沒有把他伺候的下人收回,依然是讓人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 這場大火不僅讓太子府主人死了大半, 連很多下人都沒逃出來, 有些燒得都認(rèn)不出誰是誰了。 很多宮侍、禁軍甚至都沒膽子上前收尸,還是沈清緊急從京城尹那里調(diào)了仵作過來, 才勉強把扭成一團的尸體給收斂了。這些慘死的人都沒馬上下葬,還要請和尚來超度后才能下葬。 即便有人從火場逃了一命, 也是身受重傷, 只是茍延殘喘罷了。是故不時有人凄厲慘叫, 他們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整個廢太子府就宛如人間地獄。 沈清比蕭毅來得更早, 他幾乎是接到消息就入宮了,圣人讓他過來安撫太子、處理后事,他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沈清為官多年,除了處置死刑犯外并未殺過人,看到廢太子府這副慘狀,他不禁動容, 下手之人太心狠手辣了。 廢太子哭累了,正躺在床上發(fā)呆。大公子也坐在父親榻前怔怔出神,他的母親妻妾兒子都死在了火災(zāi)里了,他兒子甚至都不滿周歲,想到逝去的親人,他忍不住將頭埋在手中,低聲啜泣。 沈清無聲地輕嘆一聲,緩步走到兩人面前,拱手道:“郎君、公子,靈堂安排好了?!碧右驯粡U為庶人,他長子也不再是郡王,因此沈清稱呼兩人為郎君、公子。 廢太子怔怔地躺著,目光直愣愣地瞪著屋頂,他妻子孩子都走了,他還活著做什么?不如跟他們一起死了算了,免得還要在路上被殺死。 大公子年紀(jì)輕,打擊雖大,可到底不像父親這樣心存死志,他勉強對沈清露出一個笑容,“有勞沈中書了。” 沈清恭敬道:“這是下官該做的?!彼粗鴱U太子直愣愣的眼神,不由輕聲勸慰他,“還請郎君節(jié)哀順變?!?/br> 廢太子慘笑,節(jié)哀?要他如何節(jié)哀?他所有的一切都沒了。 “大郎君、大公子?!钡统恋穆曇繇懫?,蕭毅出現(xiàn)在門口,他看到沈清,屈身行禮道:“沈中書。” “蕭郎君?!鄙蚯鍖χ捯阄⑽㈩h首,他是清溪郡主的未婚夫,清溪郡主慘死,他理應(yīng)過來祭拜。 蕭毅等沈清離開后,走到廢太子和大公子面前,看著呆愣愣的廢太子,他沉聲道:“大郎君人死不可復(fù)生,您可要振作起來,不能幕后兇手逍遙法外?!?/br> 廢太子慘笑一聲,“我現(xiàn)在還有什么能力抓幕后兇手?” 蕭毅說:“所以您更不能讓他得償所愿。” 廢太子突然扭頭望向蕭毅:“你是說害死他們的人真是老六?” 蕭毅垂著雙目,“屬下不敢妄言。” 廢太子眼眶再次紅了,他雙拳緊握,如果現(xiàn)在六皇子在他面前,他肯定要狠狠打他一頓。 大公子也跟著差點哭了,他爹現(xiàn)在都是庶人了,六叔為何要對他們?nèi)绱粟s盡殺絕? 蕭毅對太子說:“大郎君,京城離崖州路途遙遠,您現(xiàn)在身子又不好,不如先去找圣人求情,暫緩去崖州?” 廢太子苦笑道:“父親不會答應(yīng)的?!?/br> 蕭毅說:“圣人向來慈愛,如今您受了如此重大的打擊,未必不會答應(yīng)?!?/br> 廢太子沒吭聲,倒是大公子期待地勸著父親:“父親,您或許可以試試看?!?/br> 廢太子看著自己身邊僅有的兒子,心頭一軟,“好,我試試看?!彼懒司退懒?,可兒子還年輕,他不想兒子跟自己一起陪葬。 蕭毅陪著廢太子和大公子一起守著靈堂,靈堂里前來祭拜的人不多,連太子妃的娘家杜氏都沒人過來,因受太子牽連,杜家也受了沉重打擊。 太子妃的父親和兄長都被流放了,留在京城的杜家人跟太子妃也不親近,他們也不會特地過來祭拜太子妃。 倒是沈灼暗暗派人去給太子妃上了一炷香,她跟太子妃的交情雖因為自己嫁給表哥而淡了,但她也希望太子妃能活得好好的,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慘死。 沈灼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誰這么狠心?居然下如此狠手?”他這是跟太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止沈灼疑惑廢太子府大火是誰下手,京城大部分人都在暗暗猜測這事是誰下的手,圣人派廷尉的人幾乎要將整座廢太子府都翻遍了,可還是一無所獲。 這場火實在太大了,將所有的線索都燒得一干二凈,唯一能確定就是這場火是人為,不慎失火是不可能有這么大火勢的,只有人為放火、并且在屋外澆上了火油,才能讓火勢如此猛烈。 同樣太子妃這些后院女眷之所以能保持最后體面,不是被活活燒死,也是因為她們住在內(nèi)院,內(nèi)院的屋子并未澆火油,所以火勢沒有外面那么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