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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潤光滑的黑棋在兩指間摩挲,謝庭軒冰雪不化的容顏上,竟罕見浮現(xiàn)了細微的憂慮。 風(fēng)雨欲來。 半響,他吐出四字,忽而將棋子丟回盒中,不再落子。 *** 茫茫大雪。 季長安與謝瀾一前一后跟在謝庭軒身后,頂著洶涌的大雪,一步一步向山脈頂端前行。 瀾天界第一劍修宗門天劍宗,就在這大雪山之巔。 季長安隨著謝氏父子乘飛舟一路前來,下舟之時,不知是否遠離了太華仙宗的緣故,狀態(tài)看上去好了許多。 師兄,你就在這種地方長大的?季長安開著靈力結(jié)界都覺得每邁出一步都尤為艱難,簡直不敢想象謝瀾是怎么安全長到這么大的。 謝瀾苦笑:其實也還好,我們現(xiàn)在走的地方相當于仙宗的登天路,等上了頂峰,除了雪多一些外倒也沒什么。 謝庭軒的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跨出的距離都像是精心度量過一般,風(fēng)裹著飄雪吹開他的長發(fā),拂過眼角眉梢。 緩步前行的背影幾乎要融進這漫天風(fēng)雪里。 季長安忽然久違的生出了當年看那些修真小說時的心情。 這大概就是作者們用盡萬千華麗辭藻也寫不盡他萬分之一風(fēng)華的真仙吧。 謝瀾看看她,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父親,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開口,委婉勸道:師妹,父親并不打算給我找個繼母。 季長安: 她皮笑rou不笑:師兄放心,師妹也沒打算找一個大我?guī)装贇q的道侶。 天劍宗內(nèi)人跡寥寥,只有零星幾個弟子行走。斑駁石階上積雪被清掃殆盡,偶爾會在某個不顯眼的縫隙中冒出一簇新芽綠意。 簡樸安靜得不像是一品宗門。 謝瀾被謝庭軒叫過去囑咐幾句,又回轉(zhuǎn)過來同季長安道別:父親等下會詢問師妹一些關(guān)于心魔的問題,你不要怕。父親雖然看著嚴厲,實際上只是 他頓了頓,神色微妙地用了這樣的形容:不善言辭。 謝瀾走后,謝庭軒向她頷首:隨我來。 季長安跟著他繞過幾座空曠的庭院,看上去像是弟子們的居所,可是除了懸掛著的幾件衣裳和劍鞘外,很少能再看到其它東西。 季長安自覺已經(jīng)活的夠糙了,可和這些天劍宗的劍修一比,忽然覺得還是有點女孩樣的。 她想起了幼年時師兄跟她吐槽的話。 我可不想長大后也變成一個冷冰冰的只知道劍的冰疙瘩,那樣的生活簡直太無趣啦! 所以這就是分明自己的父親就是最強劍修,卻又哭又鬧一定要去太華仙宗拜師求學(xué)的理由嗎 謝庭軒忽然道:他不會死。 季長安:??? 謝庭軒皺了下眉,不說話了。 季長安也只好跟著安靜如雞。 又過了一會兒,又聽見對方道:瀾兒去煉體,劍體需要。 這次季長安聽懂了。 謝宗主是看出來她在想師兄,才出言解釋。 她總算明白為何師兄走前要特意交代一句,自己的父親不善言辭了。 開口就是不會死,沒頭沒尾,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人還以為怎么了呢。 又拐過幾條石板路,眼前豁然開朗,崖邊松樹下立著一座小巧石亭,視野極為開闊。 季長安謹慎地找地方坐下,等著對面的謝庭軒開口。 她目光不敢停留在對方臉上身上,只好不著痕跡地四處打量,分散注意力。 這一掃就看到了個略眼熟又奇怪的東西。 在石亭的角落,刻著一串仿佛狂草寫就的扭曲符號,落筆者不知是怎么想的,字跡繚亂無比,偏偏一排一排從左到右羅列的整整齊齊,仿佛強迫點點歪的強迫癥患者。 而且季長安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識覺得這東西有點像前世的理科公式就是那種忙到飛起的學(xué)霸們學(xué)到激動時隨手寫下的天書版本。 講吧。謝庭軒開口,簡簡單單兩個字,如同冰雪撲面而來。 季長安一秒切回注意力,緊張得完全將方才劃過的詭異猜想拋之腦后。 她抿了抿唇,面對這個問題,一時竟有些恐懼開口。 她嘗試過很多種方法,可無論對著誰,想說什么,只要涉及到殷瑯,就什么都說不出來。 師尊讓她跟著師兄來這里,說是讓劍心通明之境的謝宗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實際不過是讓她試試劍泉能不能對壓制她的心魔有所助益。 這樣的說法,不過是不想傷她的自尊心。畢竟劍泉,是劍心損毀的劍修才要進的地方。 不忍駁了幾位長輩的好意,她破罐子破摔地開口:我曾經(jīng)做過一個噩夢。夢里,我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曾經(jīng)想用這種方式把原著的重要劇情表述出來,但通常說不過三句,背后咒印就會發(fā)作,痛到她恨不得原地打滾,嘴上也如同被封了膠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直到她徹底放棄說出劇情的想法。 我夢到我從我的世界,莫名其妙去到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失去了我所熟悉、所熱愛的一切,被迫去面對一個全然陌生的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