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不會了，也許。”何榮晟說。

    頓了頓，他又說：“也許吧?！?/br>
    “可問題是這些二環(huán)原住民的排外也太嚴重了，咱們難道就一直要處理這些沒必要的沖突？沒有什么解決辦法嗎？”

    詹一燁這次倒是沒翻白眼，語氣平和地說：“各個環(huán)區(qū)都會排外。我跟著領(lǐng)導去一二環(huán)開過會，你知道被問起是哪里人時，各環(huán)居民的反應都是不同的么？像我們?nèi)h(huán)居民一般會說自己是主城人，二環(huán)居民會說自己是內(nèi)環(huán)人——因為一二環(huán)統(tǒng)稱內(nèi)環(huán)，三環(huán)也叫外環(huán)。而一環(huán)居民會說自己是一環(huán)人。每個環(huán)區(qū)間都有高墻和哨卡，有自己獨特的文化習慣，所以誤會和摩擦會很多，我也犯過不少蠢。至于解決辦法，現(xiàn)在可不是你在學校里學理論應試的時候?！?/br>
    “哪會分這么仔細，大家不都在主城里生活……”

    詹一燁突然打斷他：“你是哪兒人？”

    “一環(huán)啊……”黎樹修猛地閉上嘴。

    詹一燁沒再接話，十隊的隊員們已經(jīng)悄悄潛入了案發(fā)的二環(huán)哨卡路社區(qū)學校。丁隊長帶領(lǐng)他們依照地圖進入教學樓，沿著七拐八繞的樓道最終來到了頂層拐角處一間隱蔽的小會議室。隔著厚厚的木門，里頭的禱告聲模模糊糊地傳來，如同陣陣深夜里的海浪。

    “唯有打破邊界，方能永生共存。”

    “神從海底上升，挽救人之下墜。人向海神獻祭，因而獲得新生。”

    “痛苦源于他者。若他即我，則萬惡休，眾苦滅，此為大同。”

    ……

    黎樹修離門不近，但也隱約聽到了內(nèi)容。他悄聲問旁邊的何榮晟：“他們說的海神不會是……”

    “是海鬼?！焙螛s晟低聲說，“近期一些人在非法聚集傳教，他們在奉海鬼為神，想為神獻祭貢品?！?/br>
    “難以想象，難以置信，難以……”詞匯匱乏的黎樹修瞪大眼睛嘟囔著，“海鬼不是吃人的嗎？這些人怎么想的？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人？”

    “噓，別聊了?！鼻邦^的詹一燁從腰后掏出繩索手銬等，催促道，“準備行動了?！?/br>
    三環(huán)淪陷后不久，這些傳教者便陸續(xù)在安置區(qū)出現(xiàn)，他們自制各種小冊子，宣揚海鬼其實是拯救世人的神明?！昂Ｉ瘛苯凳朗菫榱私o人類指引全新的方向，他們比人類強健百倍，是更優(yōu)質(zhì)更強大的物種，更有資格成為地球的主宰。而信奉“海神”者將會得到照拂，在大同中獲得永恒的自由和安寧。

    在這樣的特殊時期，此類擾亂民心的言行自然會被嚴打，但這伙人行蹤不定，這次聚集是一直潛伏其中的線人許佩兒老師提供的情報，也是新十隊成立以來第一次把這伙人連鍋端走。

    根據(jù)許佩兒的線報，丁臺泰隊長懷疑這些傳教者與之前三環(huán)銀杏路的互助協(xié)會有關(guān)，因為其中的理念太像了。這些傳教者里也確實有人提過“貢老師”的名字，但這個神秘的“貢老師”卻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十隊此次行動很順利，或被忽悠或自愿聚集的信教者們都被抓走，但領(lǐng)頭的幾人在十隊破門而入的那一刻就跳窗自盡了。當時就站在窗邊的許佩兒想去阻攔，未果，反倒被其中一人狠踹了一腳，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丁臺泰招呼著隊員收隊，自己則慌張地背起許佩兒往就近的醫(yī)療點跑，但他又不敢跑快，生怕顛疼了背上的許老師。于是他在軍校訓練多年的下盤力量終于派上了用場。只見丁隊長的一雙長腿小陀螺一樣飛速擺動，上身卻紋絲不動，好像許佩兒在上面端杯倒?jié)M的茶都不會灑出來一樣。

    當然，許佩兒是不可能倒茶的。她只是趴在丁臺泰寬闊有力的后背上，把下巴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嘖，有情況?！彼缪褐鴥擅甘抡哒f，“啥時候開始的？”

    “挺久了吧，兩個都是那種熱心腸又真誠的人，挺配的。”詹一燁說，“但這不重要，少八卦，多干活。”

    丁隊長暫時不在，副隊長詹一燁盯著隊員們處理完一切備忘錄上的事宜并打勾核對后，才大發(fā)慈悲地放大家解散。其中何榮晟獲得了提前一個小時離隊的特批，去郵局等電報，三環(huán)淪陷后城內(nèi)外的通信物流全斷，原本較為原始的電報則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中。隊里只有何榮晟一個以前住在城外，他聯(lián)系不到家里，便給以前其他同事發(fā)電報詢問家里的情況，這天是約定回電的時候。不同于人口密集的原三環(huán)，城外分散的居民們遭受的海鬼侵害似乎輕些，忙碌至今無法停下的何榮晟不敢細想自己能不能收到回電。

    二環(huán)哨卡旁的郵局離這所社區(qū)學校不遠。去郵局的路上，何榮晟緊張地手心直冒汗。他試圖轉(zhuǎn)移焦慮，細細去看路邊茂密的楊樹和樹上層疊攀附的海藻。有雀魚停在樹上，滑膩細長的尾羽隱沒在樹葉間，直愣愣地打量著過往的行人。

    何榮晟條件反射地想離這種會飛的變異魚遠一些。以前在城外時，公認最難對付的不是狼蛇虎豹，而是這種體型不大卻異常兇悍的食rou飛魚。因此，城外居住的散戶們多半會在自家院子里裝上防護網(wǎng)，有的更謹慎些還會通上電，比如冉喻家。

    何榮晟進城后的一段時間對主城空中沒有雀魚一事感到震驚，后來才知道是生態(tài)環(huán)境部研制的幾臺大功率空中干擾儀的功勞。經(jīng)過這些天的動亂，他知道各部門顧此失彼是可以理解的。況且，路邊的這幾只雀魚似乎沒有顯出攻擊性，就只是蹲在樹梢上——興許沒有造成很大傷亡是它們能夠被忽略至今的關(guān)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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