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蕁一邊注意著著廢棄工廠里的動靜，一邊盯著時間。約七分鐘后，在附近幫忙做檢測的向安詳?shù)诌_，還帶來了針管。他倆蹲伏在墻根不久，忽然聽到一陣令人牙酸的磨石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瘆人。磨石機只響了一分鐘左右，又過了兩三分鐘，平房里響起推門的聲音，然后是鎖門聲，腳步聲，房間里唯一一盞煤油燈熄滅了，整座破敗的廢棄工廠陷入黑暗中。貢瀟推開大門走出來的那一瞬間，向安詳鬼魅般移到他身后，朝他頸后砍了一記手刀。

    貢瀟來不及掙扎就暈倒了，向安詳把他平放在地上，順便拿出小手電搜了身，把他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走，裝進了自己的隨身背包里。

    施蕁快速在他手臂上抽完血，剛要按住止血，向安詳沖她搖搖頭，擋開她的手，撿起地上的石塊往貢瀟抽完血的針孔上劃了幾道傷口。

    施蕁有些驚訝，但馬上就明白了向安詳這樣做的意思。掩飾針孔，偽裝成搶劫，讓貢瀟難以得知被抽血的事。

    “我下手有經(jīng)驗，他半小時內(nèi)能醒，我們快走吧。您接下來要去哪里？”

    “科研院的備用倉儲中心，”施蕁收好血液樣本瓶，說，“還要麻煩婁隊長走個后門，我需要借個東西用用?！?/br>
    第63章

    向安詳和施蕁驅(qū)車去往倉儲中心，現(xiàn)在將近凌晨一點，深夜的風涼颼颼的，路邊樹的黑影飛速向后掠過，車里很安靜?；蛟S是因為心中有了計較，施蕁發(fā)現(xiàn)，很多以前習以為常的事情現(xiàn)在卻變得很扎眼。

    比如，他們路過二環(huán)中心的公路大轉(zhuǎn)盤，轉(zhuǎn)盤內(nèi)是一座城主的雕塑。城主穿著作戰(zhàn)服扛著機關(guān)槍，顯得高大威猛，他身后是很多仰望并追隨他的人。這樣的造型在主城內(nèi)隨處可見，不只是雕像，還有海報、壁畫、書的封面、博物館里詳盡的史料……城主的面孔如同他的控制力一樣，無處不在，卻因為習慣了而被忽視。

    向安詳一邊開車，一邊琢磨著是不是自己剛才的搶劫行為過于熟練，嚇著這位科學家了，于是輕咳一聲，解釋道：“施教授啊，其實我這些東西都是領(lǐng)導教的。只是工作需要……我家風很正的，我小姨從小就教導我做個好人。”

    施蕁回過神來，輕笑著說：“嗯好，了解的。我剛才走神了，在想事情。”

    “啊，那就好?！毕虬苍斔闪丝跉?，忽然含含糊糊地說，“那您跟我小姨……”

    路旁有車迎面飛馳而過，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蓋過了向安詳?shù)恼f話聲。施蕁問：“什么？”

    向安詳?shù)阶爝叺脑捬柿嘶厝ィ骸鞍?，沒什么，還有二十分鐘到?！?/br>
    手腕上的通訊器輕輕震了一下，施蕁收到了元瓊發(fā)來的消息，說是忽然想到了當年實驗室里的一些蹊蹺，想和她討論一下。

    施蕁撥通了對方的號碼。通訊器那頭傳來的聲音有些激動：“我突然想起來了，你記不記得你有個師兄叫貢瀟？平時很木，做實驗跟不上節(jié)奏，但是相信勤能補拙的那個？”

    “記得，”施蕁停頓了一下，“我今晚見到他了?！?/br>
    元瓊的語氣有些焦急：“你現(xiàn)在怎么樣？我好像聽到引擎的聲音，你在車上？”

    “我沒事，沒有正面跟他撞上?！笔┦n想了想，決定和盤托出，“我取了他一管血液樣本，現(xiàn)在在去科研院備用倉儲中心的路上。因為有些猜測想證實一下?！?/br>
    元瓊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說：“你也猜到了?！?/br>
    元瓊和施蕁之所以開展那項復制記憶的實驗，細說起來還是因為貢瀟，或者說貢瀟背后的城主的意思。

    主城內(nèi)有這樣一批人，他們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與常人無異，通常職位并不高，頭上有層層大小領(lǐng)導。但沒有人知道他們是直接受命于城主的，他們是城主在這座恢弘城池中遍布各處的手眼，也是最敏感的神經(jīng)突觸。各行各業(yè)，社區(qū)街巷都有他們的身影，而他們之間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這是一個聽起來很耳熟的傳聞，它的另一個版本是壘荼系統(tǒng)的長官們。主城里聚集的人很多，傳聞也總是很多，人們會選擇一些愿意相信的去接納，然后按照自己的版本再傳播出去。

    元瓊和施蕁這種一心撲在學術(shù)研究上的人無暇顧及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貢瀟是一個資質(zhì)平平但勝在性格寬厚的學生和師兄。放在普通人堆里，他算是佼佼者，但放進元瓊的團隊里則是吊車尾。跟其他人不同，貢瀟在課題組里亮眼的不是做科研的能力，而是申請項目的成功率。

    科研院里的各部門和課題組平時的經(jīng)費要由一個個項目提供。有一段時間，元瓊的課題組申請的項目屢屢被斃，研究員的補助都快發(fā)不出來了。那時候，貢瀟拿了一個草案出來，說是想碰碰運氣去申請S級項目，還說他在立項委員會有熟人，打聽過，這個選題通過可能性很大。元瓊等人對此很猶豫，因為這個方案的風險太大，容易在倫理問題上犯錯，進而被有關(guān)部門請去喝茶并被公眾抵制。

    但它的誘惑力似乎更大。S級項目的資金豐厚，足以支撐其他擱淺項目繼續(xù)運轉(zhuǎn)。另外，該選題本身的前瞻性和突破性讓久久沒有新成果的元瓊感到血液沸騰。

    立項申請通過得很順利，進展也遠超元瓊的預期。利用海鬼病毒的基因片段幫助復制記憶的理論臻于完善，對實驗體的選擇卻陷入困境。科研院的倫理審查組果然卡得很嚴，用主城律法中最基本的人道主義原則限制他們。用他們的話來說，研究做到這種程度已經(jīng)足夠，并要求元瓊的課題組立刻上交所有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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