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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藍(lán)的鮫尾在光照下顯得干黏,溥淵過去拉下窗上的竹簾:“這一處日光曬熱,換個位置坐?!?/br> 小鮫撿起剛才變回尾巴時撐散的衣物,他展開衣料遮在尾上,眉梢勾翹著,半晌才開口:“阿淵喜歡的也要說成不喜歡,為什么?!?/br> 溥淵靜聲,鮫人嘴上問過最多的話便是一句為什么,鮫什么都不明白,可也正因?yàn)椴欢?,所以比誰都自在快樂。 溥淵寧可這時候的鮫什么都不懂。 “等你長大些就會知曉?!?/br> 小鮫不服氣:“鮫已經(jīng)兩百四十三歲,阿淵幾歲了呢?” 溥淵啞聲。 小鮫追問,溥淵只得回道:“二十又二?!?/br> 小鮫:“二十……二?” 鮫比劃出兩根手指,有些不可置信。 “阿淵那么小?!?/br> 溥淵微微搖頭,不再與鮫人在此話題上糾纏。凡人時歲與鮫妖的年歲怎么相同比擬,他們過一天便是一天,命時少去一日,而鮫妖命途漫長,也許連小鮫都不知道他究竟能活多久。 溥淵在書閣內(nèi)坐著繼續(xù)寫字,小鮫收拾干凈衣裳,兩條腿軟塌塌地搭在席上,頗是昏昏欲睡。 日頭短暫,秋光從晨起的明媚干燥轉(zhuǎn)著斜斜懶懶的落在了樹冠之后,劉松子打了過會兒小盹,他先去備了馬車,再到書閣外告知宗長。 溥淵書寫半日,坐在閣內(nèi)另外一角的鮫人早已因?yàn)榉烌樵陉帥鎏幦朊摺?/br> 小鮫兩條筆直白凈的腿毫無人形儀態(tài)的搭出了席外,干燥的空氣漂浮著桂花的沁香以及鮫在吐息之中無知無覺散發(fā)的一股微涼之意,讓人有種置身海面的清爽之感。 劉松子守在門外扣了扣門板,小聲:“宗長,車輛已備好。” 溥淵落筆,人才起身,盤在另外一處的小鮫舒服懶散地卷了個身。 鮫正對上溥淵黑凌凌的眸,他懶著膩著把卷到腰身的衣裳落下,兩條腿重新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才見宗長眉頭舒展。 小鮫心道人類規(guī)矩好多了,累鮫。 溥淵望著他:“小鮫若覺悶乏,可隨我出去逛逛?!?/br> 于是小鮫從書閣躺到了宗苑大門外的車廂內(nèi),鮫不懼怕宗長,只要對方不皺眉,鮫便沒了鮫形,從軟墊躺上了宗長的大腿,未等人教訓(xùn),只管抱著宗長的腰,臉蹭埋著喊:“阿淵,阿淵。” 被喊的阿淵頓時沒了聲。 馬車輕搖慢晃停下,小鮫鼻尖微微發(fā)癢,他懵懂睜眼,抬頭只看到宗長眸光平靜內(nèi)斂地望掀開的車簾外。 車外碧藍(lán)的天幕一望無垠,秋高氣爽,陣陣谷物之香隨著風(fēng)鋪滿在綿長的山嶺中。 小鮫摸摸鼻子,跟宗長下車時,他及時扯了扯對方袖口,小聲問:“阿淵,你剛才在車上是不是偷偷摸我鼻子了?” 睡得懵懵懂懂間鼻頭一陣發(fā)癢,可睜眼之后宗長一派嚴(yán)肅沉靜,又不太像偷摸過他的鼻子。 小鮫的話停在嘴邊,面前廣闊無邊的谷物讓他失神,就像看見了一片金色燦爛的海,和他喜歡的大海的顏色不一樣。 溥淵余光見小鮫仍拉著他的袖口不放,索性就這么靜靜牽著鮫。 沿途經(jīng)過的農(nóng)民瞧見,人人都熱情地問候,邀請族長晚上到家里吃喝一頓,再一瞧,宗長身后跟了個神仙似的公子,他們驚訝,卻沒多問。 整個曲黎族,就連最繁華的安黎城都不一定每個人認(rèn)出的他們宗長是何模樣,可生長在這片農(nóng)田之下的每一個農(nóng)民,見到溥淵都尤其高興,所有人都認(rèn)識他,少了農(nóng)戶對族長的那份敬畏尊卑,大家對宗長意外的親近。 小鮫驚訝:“阿淵,他們不怕你。” 當(dāng)日在醉鄉(xiāng)閣,老鴇對阿淵笑得臉上的rou都擠在一處,脂粉抖啊抖,看得鮫一陣不舒服??稍谵r(nóng)田邊所見的每一個人,他們所露的笑意是對阿淵真心的喜歡。 溥淵面上神色難得柔和放松,就連嘴邊的話都意外的多了起來。 “今年雨水充沛,田里的稻谷之物生長喜人,除開需要上繳的稅賦,每一位農(nóng)戶都有足夠的糧食度過這個冬春?!?/br> 小鮫聽得認(rèn)真,盡管此刻的他還沒有滋生人類食不果腹時的苦難困惑,但只要是阿淵說的話,他就都聽著。 午后的日光輕盈落在小鮫輕輕揚(yáng)起的發(fā)上,溥淵注視著,忽然伸手揉了一下鮫的后腦。 “這是小鮫那時帶來的雨水所賜,他們臉上的笑同你也有關(guān)系。” 小鮫抿唇,漂亮的藍(lán)色眼眸睜大了。他碰著被宗長揉過的腦袋,跑到一側(cè)抬起宗長的手再次放在發(fā)頂上。 “阿淵,你再碰碰。” 溥淵垂眸,手指微微曲著,想拿開,反被小鮫按在腦袋上。 小鮫哎了一聲:“阿淵阿淵,你剛才一定是偷偷摸我鼻子了?!?/br> “我睡著的時候鼻子好癢?!?/br> 被問的宗長:“……” 鮫自然沒等到宗長的答案。 兩人沿著田野一路走了很久,谷植香氣沖蕩洗滌著他們的胸肺,直到霞光披在身上,鮫也從面對新事物的好奇亢奮逐漸懨懨起來。 溥淵和田里的農(nóng)民說完話,停在原地回頭,還沒跟上來的鮫都不愿意再挪幾步了。 “小鮫?!?/br> 鮫不動。 “過來?!?/br> 鮫甚至蹲下,抱著腿不動。 傍晚農(nóng)活忙完的人們牽著老牛光腳踩在黃泥地里回家,見到路邊蹲了個漂亮年紀(jì)不大的少年,眼睛就像海水的顏色,尤為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