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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被燒毀的屋宅還在原處,秦嵐之派了人看守,周圍無人敢驚擾。 幾年未見,記憶里的宅子已看不出曾經(jīng)模樣,被煙熏黑的門牌、屋檐下長滿了齊膝深的雜草,池塘里的水都干了,魚骨散落在干涸的池底,被野鳥、野貓啃噬得斑駁零落。 后門側院處,曾經(jīng)一地橫尸,血泊四溢,此時后廚門窗大開,地上還仿佛留有洗刷不去的褐色血漬,被灰塵遮掩,徒留下小型野生動物偶爾造訪的足跡。 廚房房梁下,竟還多了幾個燕子窩。 秦嵐之陪著謝喻蘭將一處處地方看過,到了幾兄弟住得院落,謝喻蘭想推門而入,卻又遲疑了。 秦嵐之握住他的手:“別怕,我陪著你。” 謝喻蘭抿了下唇,手指微抖,閉了閉眼:“我不怕,我只是……” “我知道?!鼻貚怪c頭,“你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br> 謝喻蘭轉頭和男人對視,苦笑了一下:“你知道?” “若我到現(xiàn)在還不懂,便不配同你在一起了?!?/br> “瞎說?!敝x喻蘭輕輕勾了勾秦嵐之手指,小聲道,“以前是我不肯告訴你,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上哪兒知道去?那不是你的問題。” “以后不要再瞞著我任何事。”秦嵐之眼底帶著嘆息,攬過愛人的腰在額上落下一吻,仿佛安撫又似憐惜,“就算我?guī)筒簧厦?,能聽你傾述,替你分擔一些愁悶也好?!?/br> 謝喻蘭點點頭,笑了:“嗯。” 同秦嵐之說了會兒話,他心情平復不少。雖說曾經(jīng)他做了膽小鬼,躲到了秦嵐之身后,但兇手已伏誅,蔣家也是日暮西山,蔣雷澤退下盟主之位后墻倒眾人推,再要起勢已難上加難。如今他也回來重建謝家了,到底是彌補了一些愧疚和自責。 門軸老舊松動,一推便發(fā)出刺耳難聽的吱呀聲,隨著院落大門緩慢打開,曾經(jīng)的一幕幕閃現(xiàn)而過:謝喻蘭仿佛看到年少的自己跟在哥哥們身后跑進跑出,調(diào)皮被父親責罰,委屈被母親抱在懷里哄,還有老管家和其他師兄弟…… 偌大的院子被枯黃的雜草覆蓋,石板路早已消失無蹤。 野花繁盛,角落里的牽牛花盤旋而上,掛滿了墻沿和房梁。曾經(jīng)和家人一起弄得葡萄架子倒了,原地卻生出不知名的白花,花瓣大而飽滿,一層層繁復艷麗,迎風而動,像是輕笑著歡迎他回家。 后院地里莫名其妙長出了大片西瓜,井口被藤蔓遮住,水缸里長滿苔蘚,其中一只空水缸里竟還有了小動物的窩。 被燒了大半的房屋一半破舊灰敗,一半仿佛還留在過去的時光里,只墻漆顏色稍稍脫落,房柱、窗欞依然是舊時模樣,連窗下掛著的風鈴都未變。 只是風鈴早不響了,被風拉著打轉兒,安安靜靜的。 謝喻蘭踱過臥室和書房,每一處都似還有曾經(jīng)的影子卻又變得無比陌生。 屋里完好的書畫、古董瓷器早就被秦嵐之搬去了萬壑宮,這里空蕩蕩的,也沒剩下什么。 謝喻蘭坐到窗沿邊,微微后仰,秦嵐之站在窗外,扶著媳婦兒肩膀任由對方隨意倒在自己懷里:“還好嗎?” “嗯。” 其實沒有想象中那么難過了,時間慢慢掩埋了一切,又催發(fā)了新的生機——院里的樹已高大了不少,這么多年無人修剪,枝丫放肆橫生,遮天蔽日,竟也多了一番意境。 無論是老宅、過去的朋友還是別的什么,哪怕是江湖中的各大亂事,也一直在前進著。江湖里那些奇人異事不斷地更換,茶館里的故事早已不是當初那些,劉家的粥店也愈發(fā)熱鬧,小月兒找回了爹,自己隱瞞的秘密也被秦嵐之知曉了。 一切都在改變,只有自己一根筋的傻,始終沉浸在往事里轉不過彎來。 他也該學著前進了。 “走吧?!敝x喻蘭握住秦嵐之的手,從窗里直接跳了出來。 秦嵐之挑眉:“不看別的地方了?” “不看了?!?/br> 他們?nèi)チ酥x家的祠堂,上了香,行了禮。 謝喻蘭跪在蒲團上,同家人們介紹秦嵐之,他說話時一直帶著淺淺的笑意,眼神溫柔而堅定,秦嵐之專注地看著他,心里明白,對方這回是真的走出來了。 此后,秦嵐之幫謝喻蘭重建謝宅,盡力保留了老宅的模樣進行大面積地翻修。謝家重新熱鬧起來,錦城的人們小聲討論:不知謝喻蘭這次回來后,是否還會同萬壑宮保持聯(lián)系?對方畢竟是魔教,而謝家是出了名的名門正派,如今雖衰敗,卻也因為慘案的緣故,其地位不降反升,成了江湖里的一大傳奇。 畢竟若是沒出這事,盟主之位能不能落到蔣家頭上都難說。 這一傳十十傳百的,總會有夸張成分,眾人反而認為謝家樹大根深,能力不可小覷,連茶館說書人都喜歡三句不離跟謝家綁定的劉家,更將之制刀技術吹得神乎其神,于是自然而然地便令謝家?guī)Я藥追稚衩啬獪y的色彩。 這下不止是江湖中人,連不怎么懂江湖事的老百姓,也少有沒聽過謝家名號的。 這其中有沒有萬壑宮的故意引導煽動,誰也說不好,問秦嵐之,秦嵐之也斷不會承認。 但重建謝家的事是聲勢浩大地傳出去了,屋宅還沒翻修完成,聞訊而來想要拜入門下的年輕人便多了不少,有那積極熱情的,不等新任謝喻蘭掌門同意,便跟著工匠們幫忙修葺屋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