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蝕骨 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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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她也是知道的, 除了她自己這個人,她也沒什么東西能給他。 一條命的等同價值, 一張臉的修復價值, 太過于沉重。 舒晚神情一僵,嘴角輕扯,釋然道:“好?!?/br> 第63章 ◎助聽器會露餡?!?/br> 到了斯圖加特,廖霍已經(jīng)租好了在這邊長住的公寓房,復式房型,三房一廳,簡約大方。 除卻他們。 還有一個菲傭。 做修復治療的醫(yī)院很近,就在斜對面,走過去不用費多大功夫。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本地華裔翻譯,中文雖然蹩腳,但好在可以交流。 他帶著他們,邊往診室走,邊說道:“廖先生,阿曼達醫(yī)生已經(jīng)在等著了,她是我們這最好的整形美容外科醫(yī)生,對燒傷疤痕很有經(jīng)驗。” 廖霍看了一眼舒晚,見她藏在圍巾里的臉平淡無波,心中有些難捱,咬了咬舌尖說道:“如果不舒服,我們可以換一天來。” 舒晚搖搖頭,淡然道:“不用?!?/br> 她說著,徑直跟著翻譯進了診室。 這是個私人診室,面積不大,但隱蔽性非常高。她解下圍巾的時候,雖然自己看不起自己的臉,但還是能感覺到旁邊的翻譯為之一震,臉上露出淡淡的惋惜。 阿曼達醫(yī)生仔細查看了她的傷痕,又看了看她疤痕旁邊的完好皮膚,大概說了一下目前的兩個方案。 一個就是擴張器,一個就是植皮。 翻譯一邊聽一邊翻譯:“植皮的話比較快,但是效果不好,從大腿取皮膚,有色差還可能不易存活。埋入擴張器效果更好,疤痕恢復后,激光治療基本上看不出來,但過程比較久,加上后期縫合疤痕的修復大概需要兩年的時間?!?/br> 舒晚麻木地聽著,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 廖霍堅定選擇埋入擴張器,只要修復到看不出來,費用他可以無限承擔。 翻譯又說道:“阿曼達醫(yī)生說,擴張器比較麻煩的是,要在完好皮膚下注入兩個半月的生理鹽水,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最好有人看著,以防萬一她翻身壓破。” 廖霍稍稍遲疑,交給護工,他不放心,可是如果是他…… 他低頭瞥了瞥舒晚,見她目中無神,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可舒晚似是知道他問的是什么,平靜道:“好啊?!?/br> 廖霍攥緊拳,一口答應:“我來?!?/br> 阿曼達點點頭,又看了看舒晚的臉,這才開始具體制定手術計劃。 過了兩天,舒晚從額頭皮下植入擴張器,開始每隔幾天注入生理鹽水。 她知道自己睡覺不老實,盡量把兩床被子夾在身后,又用枕頭托著,才勉強側著入睡。 而廖霍說到做到,他真的就開始每天夜里守著她。 從她入睡,一直到她睜眼,他都坐在窗邊的沙發(fā)上,熬得兩眼發(fā)紅也只是跑到外面抽根煙,再回來繼續(xù)熬。 起初,他還熬得住,沒過幾天,舒晚在睡覺前忽地看了他一眼,喃喃說道:“廖霍,你想看熊貓嗎?” 廖霍不明所以:“……想去動物園?大熊貓只有柏林動物園才有。” 舒晚靜靜看著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你照照鏡子就能看見了?!?/br> 廖霍一聽,頓時愣住,等他反應過來她在嘲諷他的時候,不覺啞然失笑,“舒晚,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床上的女人摟著被子,哂笑道:“是啊?!?/br> 快三個月了,她終于笑了。 她笑起來,有著無聲的繾綣,就像午后的風,溫暖如春,看著她眼眸里的清澈和嘴唇的微紅,廖霍不知不覺竟有些愣滯了。 舒晚撇過頭,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你不用再守著我了,我有被子和枕頭抵著,不會壓到擴張器的。” 雖說她還年輕,皮膚很有彈力,但是擴張器將額頭的皮膚完全撐開了,如果壓到了,擴張器在皮下爆裂,就會前功盡棄。 廖霍收回目光,眉頭緊蹙,“不行?!?/br> 他說什么也不同意,舒晚卻堅持,“要不你讓瑞卡來守著,你去睡覺吧。” 瑞卡是菲傭,人很好,做事也勤快,但廖霍始終放心不下。 他毅然道:“不用,我來就好?!?/br> 二人僵持不行,舒晚也不想再強迫他,最后,她只能以退為進,自己往床那邊挪了挪,然后拍了拍身邊道:“那你就上來一起睡吧,這樣我肯定不會翻身了?!?/br> 話音剛落,廖霍竟罕見地臉紅了起來,他坐立不安,剛想抽煙又礙于室內(nèi)不方便,尷尬地咳了幾聲才道:“你睡吧,我出去。” 他走后,舒晚又加了兩個枕頭卡在后背,確保自己不會翻身后,才閉上眼沉沉睡去。 夢里,依然是三個月前的那場大火。 她陷入困境時,第一個想到的人,和最終救她的人,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她忽然有些后悔沒有把那幅畫了很久的畫帶回藍灣別墅。 可能燒了,更好呢。 …… 時間就像是流水,不經(jīng)意間就從指間悄然流逝,只留下冰涼的溫度。 轉眼間就過了兩年。 舒晚臉上的疤痕已經(jīng)完全被完全割除,新長出來的皮膚也完美融入原先的皮膚,只要再做最后一次激光疤痕治療,基本上就看不出來了。 這兩年里,舊傷掩去,新傷不斷。 為了讓手術效果達到最好,擴張器又多埋了一個,等到有足夠多新皮膚可以拉扯修補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憔悴消瘦了好多。 阿曼達醫(yī)生還幫她調(diào)整了鼻基底、下巴和嘴部,讓面部看起來更加自然協(xié)調(diào)。 待她最后一次激光治療恢復后,舒晚靜靜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除了那雙眼睛,這是一張對她來說無比陌生的嶄新面孔。 廖霍也為之感到震撼。 因為這張臉,雖說還有以前的輪廓,但更加精致漂亮,規(guī)避了所有的硬傷,彌補了所有的不足。 她戴上助聽器,問廖霍:“你說,我站在他面前,他認得出來嗎?” 廖霍不由愣滯住。 這兩年來,她從未提及過一次那個男人,他也不想勾起她的回憶,連說話都避免說到那座充滿回憶的城市。 他蹙了蹙眉,視線在她助聽器上打轉,“這個會露餡。” 舒晚笑笑,將助聽器拿下來,“這樣呢?” 她笑得粲然,似乎只是在跟他閑聊玩笑,不由讓他放松了下來。 廖霍搖搖頭。 舒晚又將助聽器戴了回去,輕撩了一下頭發(fā),將耳朵遮住,繼續(xù)道:“那就好,過些天就可以回國了吧?” 說到回國,廖霍有點顧彼忌此,他不是不愿意回,而是不愿意回千城。 因為他不確定她回去是為了什么,畢竟那里有她深愛過的人,也是她恨之入骨的人。 他磨了磨唇角,認真問道:“是因為他嗎?” 舒晚不愿提及,垂著眼睫避開了他的問題,“舒淶還沒找到,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萬一他回來了,我不在千城,他找不到我?!?/br> 這兩年,始終沒有舒淶的消息,一個是東南亞那邊消息閉塞不通,另一個就是廖霍刻意不讓她問,以免影響心情耽誤治療。 見他沉默,舒晚繼續(xù)道:“我之前有聽付沉說過,他其實一直沒有放棄尋找……” “我也一直在找!”廖霍焦急地打斷她。 舒晚愣了愣,瞧見他眼底倏忽有光,不由地斂起眉眼,低聲道:“喔……謝謝……” 一聽她說“謝謝”,廖霍的眼神瞬間黯了下去。 兩年了,她依舊是這個態(tài)度,若即若離、敬而遠之,開心的時候能說兩句話,不開心的時候,就只剩下沉默和謝謝。 他抵了抵舌尖,苦澀漫延唇齒。 最后,他轉身出門,淡淡道:“你休息吧。” 離開后,廖霍給自己手下的一個私人偵探打了電話,“這么久了!之前不是說有消息了嗎?!” 私人偵探說道:“廖先生,您要找的那個人,確實是在兩年半前的那場緬北果敢暴亂中失蹤了,前幾個月有了點消息,但是我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了,是有人冒用了他的護照,并不是同一個人?!?/br> 廖霍緊皺眉頭,不悅道:“那就繼續(xù)給我找啊!” 私人偵探為難道:“可是我們也不能跟當?shù)匚溲b力量對著來,緬北本來就亂,太多華人滯留,要找一個人形同大海撈針。” “那我雇你做什么的?”廖霍咬了咬牙,不耐煩地大聲呵斥,“干不了就別接這活!” 私人偵探只好道:“廖先生,不瞞您說,那個人也在找他,而且已經(jīng)聯(lián)系到了當?shù)仡I館,比我們更快?!?/br> “那個人……”廖霍眉頭擰成川,緊緊抿唇。 他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 雖說這兩年,他每每和舒晚交流都避開不談那個男人,但他的眼睛一直在國內(nèi)盯著。 易辭洲這兩年在做什么,他清楚得很。 廖霍又叮囑了兩句,便匆匆掛了電話。 他手中緊緊攥著手機,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眼底滿是不耐煩和深深的陰鷙。 他要在易辭洲之前找到舒淶,不能讓舒淶成為舒晚待在自己身邊的羈絆,更不能讓易辭洲找到她。 而正如他所料,易辭洲這兩年沒有一天放棄尋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