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蝕骨 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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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辭洲坐在沙發(fā)上,不動聲色地玩著手腕上的表,眼睫擋住了此刻所有的眼神,他語氣略有失落,淡淡問道:“阿晚,在自己丈夫面前,不停地問別的男人,這就是你的態(tài)度?” 舒晚鼻尖一酸,攥緊了拳問道:“那你想我有什么態(tài)度?看到你撲過去祈求你的憐憫?還是抱著你的大腿讓你再帶我回那個金絲牢籠?” 他丟了她三年,卻希望她重歸于好。 這是犯賤,誰能做到? 易辭洲看著她,抿嘴不語,他拿出手機放在一邊,播放起一段錄音,自己則繼續(xù)淡然喝茶。 舒晚一聽,就知道是廖霍和廖鴻宴的聲音。 ——廖鴻宴:“易辭洲那邊給你一周的時間考慮,你是要那個女人,還是守住內(nèi)地73家商鋪和16家酒店?” ——廖霍:“這兩者根本不沖突!我就不信他的觸手這么長,可以伸到香港來!” ——廖鴻宴:“他的觸手是不長,但你別忘了他是誰的親孫子!現(xiàn)在是易家和阮家聯(lián)姻的節(jié)骨眼,這件事要是鬧大,如果被人知道她還活著,要她命的你猜猜會是誰?” 舒晚不覺一顫,下意識地就去看易辭洲…… 他卻依然垂眸不語,淡定喝水。 ——廖霍:“他都要訂婚了,為什么不直接放手?這個女人當(dāng)初是他自己不要的!” ——廖鴻宴:“他不要不代表你就能要!你搞搞清楚,這場聯(lián)姻,只有他自己能攪黃,阮家鬧不起來,這樣才保得住那個女人!” ——廖霍:“爸,我把她帶回香港,也能護(hù)她一輩子?!?/br> ——廖鴻宴:“但你覺得易辭洲會善罷甘休嗎?你強行把人留在身邊,他那種性格必定你死我活,我們在內(nèi)地的大部分產(chǎn)業(yè)他動動手指頭就能搞垮,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非要一個根本就不愛你的!癡線啊!” 冗長的沉默, ——廖鴻宴:“怎么不說話?” ——廖霍:“我做不到,我太喜歡她了……” ——廖鴻宴:“做不到也不行!我還是那句話,這個女人,你不還的話,我?guī)湍氵€!” 對話至此戛然而止。 易辭洲收起手機,沉沉吸了一口氣,深坐在沙發(fā)里,既不說話也不表態(tài),就等著她的回應(yīng)。 舒晚眼眶越來越紅,強忍著的情緒也幾乎瀕臨崩潰邊緣。 她似乎知道了為什么廖霍突然之間就消失了,也知道了為什么她明明走進(jìn)的是廖霍的酒店,迎接她的卻是廖鴻宴和易辭洲。 廖霍在廖家和她之間,被迫選了廖家。 他現(xiàn)在可能連香港都出不去,哦不,估計連家門都出不去了。 呵呵…… 呵呵呵呵…… 多么大的一個鴻門宴??! 擺得整整齊齊,每天好吃好喝伺候她,卻是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在她失去防備卸下包袱之后,慢慢地收緊,直到迎來獵食者。 這種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往往一打響就有一方慘敗而歸。 雖然舒晚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勝算,但易辭洲肯定不是敗的那一方。 她咬著下唇,眼中滿是不屑的恨意,妄圖反敗為勝,“易辭洲,我不過才‘死’三年,你都要訂婚了?” 雖不愿提及這個,但還是要面對,他抵了抵下頜,耐心道:“這是爺爺安排的,不是我的意思?!?/br> 舒晚冷嗤一聲,撇過頭去,“那我還真是要謝謝你,好歹你把戲做足了,守了三年的喪?!?/br> 易辭洲口中苦澀,他放下茶杯,緩緩踱步走到她面前。 “阿晚……”他低下頭,耐著性子輕聲細(xì)語道:“如果不是廖霍把你藏起來了,我不會讓你消失那么久?!?/br> 舒晚畏懼地往后縮了縮,可是不管怎么縮,這個房間就只有這么大,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冷冷看著他,說道:“是啊,如果不是廖霍,你可能真的要守喪三年然后另娶新歡了。說到底,我還是你的絆腳石呢……” 易辭洲沉吟片刻,似是怕驚嚇到她,他的聲音都格外溫柔,“我可以毀約。” “毀約?”舒晚面不改色地看著他,然后避開他的目光,垂眸冷聲道:“易總,你這是聯(lián)姻,不是娶我這么個聾子。你要考慮的,可不光光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要不然,阮家不會執(zhí)意要把女兒嫁給你這么個剛‘死’老婆的鰥夫。” 眾所周知,阮音是阮家獨女,背靠萬華地產(chǎn),可謂是門當(dāng)戶對。這種聯(lián)姻,充斥了太多的利益,各種關(guān)系盤根錯雜,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易辭洲知道她在激他,他卻偏偏不順?biāo)囊?,阮家如何,廖家又如何,從他徹底成為易辭洲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已經(jīng)從見不得光的陰溝里爬出來了。 他波瀾不驚,據(jù)理力爭,試圖打壓也試圖安撫:“阿晚,我和廖霍不一樣,他光是媽就有五個,兄弟姐妹更是無數(shù)?!?/br> 舒晚問:“所以呢?” 易辭洲沉聲繼續(xù):“他有廖家一大家子的顧忌,而我沒有,他不敢和整個家族抗衡,而我敢。所以,不過就是訂個婚,老爺子能訂下來,我也能退回去?!?/br> 就像廖鴻宴說的,這場聯(lián)姻,只有他才能攪黃。 他果敢專斷,連易宏義都鎮(zhèn)不住,這次的聯(lián)姻他愿意后退一步,不過就是為了得到更多的實權(quán),一旦他染指整個易氏集團(tuán),和阮家的聯(lián)姻就是一個泡影。 然而舒晚已經(jīng)看透了他的“良苦用心”。 她嘲諷般勾了勾嘴角,嗤笑問他:“哦,我懂了,你又要故技重施?就像五年前,老爺子能把我硬塞給你,你也能棄我不顧,讓我忍受一年的空房,讓我聽了那么久的冷言嫌語,最后讓我一個人在火海中失去我們的孩子……” 她的話,太冷太涼,就像一場沒有情緒的幻燈片放映,勾扯著以前的那些回憶。 易辭洲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些什么,臉色刷得白了。 他趕緊把人攬入懷里,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安撫她,“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一個勁地說,說得不停, 就好像說夠了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對不起,面前這個女人就真的能原諒他似的。 他的懷抱,讓她難受極了。 舒晚掙扎著推開他,毫不理會他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易辭洲,這句道歉就算你三年前說,我也不會原諒你。你的懷抱,躺過那種女人,太臟了……” 易辭洲闔了闔眼,眼底血絲迸發(fā),反問她:“那你呢?你是我老婆,你和廖霍睡了!我又說什么了?” 舒晚看著他,眼神迷離恍惚一瞬,“嗤……”地笑了聲。 空氣瞬間涼了下來。 她斂起眉眼,不屑道:“我和他睡,是因為我要償還他,我欠的可是一條命。而你呢?你是為了氣我,故意找個不干不凈的來刺激我。” 這話說得,字字如針,針針見血,讓易辭洲根本毫無還擊之力。 他苦澀抿唇,想摸摸她的頭頂,一只手抬在半空中抬了半晌,知道她抗拒自己,又縮了回去。 他低頭,幾乎語無倫次:“阿晚,扯平了……我們扯平了,扯平了好不好?我現(xiàn)在求你……待在我身邊,我盡最大的努力補償你,我用后半輩子彌補這空缺的三年,只要你愿意原諒我……” “原諒你?”舒晚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眼眸中滿是空洞,失去的怎么可能再回來,她冷冷道:“除非你死了……” 她知道,她的心里早就沒有他了。 這是事實,不可能再有所改變。 然而易辭洲沒有認(rèn)清這一點,他豁出去了。 廖霍已經(jīng)割rou后退一步,阮家的聯(lián)姻在他手里也只是兒戲,他的前障后阻都掃清了,就只剩下眼前女人的心。 他跪了,沒有用啊, 他求了,她也不搭理啊。 那么手里就只剩下最后一張王牌。 他放開她,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在她冷漠的目光里,沉聲道:“阿晚,我們今天做個了斷……” 他將房間的大門打開,“你若今天自己走出這扇門,我放你,你愛去哪去哪,哪怕再回去跟著廖霍,我半句話都沒有……” 舒晚知道,易辭洲這個人沒那么好擺平,就算他肯放手,開出的條件也會讓她抽一根筋扒一層皮。 她顫著問:“前提呢?” 易辭洲沒有說話,他回身踱步到沙發(fā)邊,拿出ipad播出一個視頻電話,待那邊接起之后,他問:“他醒了嗎?” “醒了?!?/br> “嗯,讓他接視頻?!?/br> “好?!?/br> 他將屏幕轉(zhuǎn)過來,正正直直對向舒晚,然后如同一個審判者,等候著她的反應(yīng)和回應(yīng)。 起初,舒晚冷漠垂眼。 然而視頻上出現(xiàn)的人,讓她瞬間如雷轟頂,差點就失去理智。 一個年輕男人坐在一張白色的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滯,臉龐瘦得脫形,正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地喝著粥。 視頻里有人喊了他一聲,“舒淶,抬頭?!?/br> 舒淶聞言抬起頭,看了一眼屏幕里,眼神依然茫然若失,空洞的眼眸里根本看不到任何情緒。 舒晚再不顧其它,縱使門在她身后開啟,她也毅然拋下所有沖過去,對著屏幕顫道:“舒淶,我是jiejie……” 三年了,她原本都放棄了,只當(dāng)舒淶是死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緬北,卻怎么也沒想到,連熟知東南亞的廖霍都找不到人,居然被易辭洲找到了! 這就是這個男人打出的最后一張王牌,在她頭頂不偏不倚地炸開了。 他賭她會舍不下最后一個親人,并且,十有八九他賭贏了。 易辭洲收回ipad,沉目將屏幕關(guān)上,靜候她的抉擇。 舒晚腳軟得幾乎站不住,她眼眶濕潤通紅,她不敢信,又不得不信,只能沙啞著嗓子質(zhì)問他:“你又拿我弟弟來威脅我?” 她的失態(tài),無疑讓他更加穩(wěn)cao勝券,他沒有否認(rèn):“是?!?/br> 舒晚死死咬著下唇,恨得不能再恨地看著他,“易邊城,你真是無恥……” 她喊了他的本名,是真的已經(jīng)對他恨之入骨。 然而易辭洲卻是長舒一口氣。 是你逼我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知道他這么做會讓她更加恨自己。 但是他沒有辦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