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蝕骨 第1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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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辭洲沉默片刻,帶著一絲乞求的口吻,道:“爺爺,別動舒晚,我不會跟您逆著來?!?/br> “可你現(xiàn)在就在跟我逆著來!”易宏義揚了揚聲調(diào),不容置喙地回道。 易辭洲咬著腮幫,語氣依然平緩地回道:“爺爺,舒晚就是我的命,您動她一根汗毛,我就把命交代在您面前。您別忘了,那天在巴厘島,我賭贏了?!?/br> 是啊,他賭贏了,哪怕讓他用自己的命去換舒晚的,他也愿意得很。 這就是事實,改變不了。 易宏義當(dāng)然認得清事實。 旁支不連心,就算易飛白肯過繼自己的兒子,但是年齡太小,他這么一大把年紀了,根本沒有時間再培養(yǎng)一個繼承人。 所以呢,他也知道自己這脈就剩下這么一根獨苗,雖然是個感情用事的窩囊廢,但好歹是自己親生的。 易宏義沒再說什么,他拄著拐杖朝大門一指,易辭洲便了然頷了頷首,轉(zhuǎn)身推門而出。 他回到辦公室,面對一大堆焦頭爛額的公司事務(wù),根本沒有半點處理的心思。 封況敲了敲門走進來,“易總,這份報表需要您簽個字?!?/br> 他瞥了眼易辭洲的神色,見他還算平靜,將文件放在他桌上,察言觀色,低聲問道:“易總,我怎么好幾天沒見到付沉人了?” 易辭洲正準備伸手拿文件,聽得這話,他手半懸在空中,輕輕抬眼脧向他,“你平時不是不太喜歡付沉嗎,怎么今天忽然想起來打聽他了?” 封況屏氣凝神,笑道:“偶爾也聊聊,畢竟我們都是跟了您那么久的人?!?/br> “哦……”易辭洲抬了抬眉毛,垂眼拿過文件翻看,不緊不慢道:“他沒什么要跟你聊的?!?/br> 封況咽了咽口水,不自然地僵笑兩聲,“呃,那好、那好……” 易辭洲看了一眼文件,簽好字,推過去,面無表情道:“還有事嗎?” 封況趕緊道:“沒了沒了。” 他說完,拿上文件就匆忙離開。 易辭洲冷冷看著他的身影,眼中陰霾愈演愈烈,他知道易宏義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勉強放過了舒晚,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還能撐多久。 但凡原來的那個易辭洲活過來,他差不多就可以死亡宣告了。 不過萬幸的是,原來的易辭洲墳頭草都已經(jīng)十八米了,他犯不著在這杞人憂天。 略坐了一會兒,易辭洲站在窗邊抽了幾根煙,煙霧繚繞中,回想起剛才封況的話,似乎自己也好幾天沒見到付沉了。 有幾天沒見到付沉,那么就有幾天沒見到舒晚。 想到這,他滅了煙,開車徑直朝南沙灣而去。 第120章 ◎遲早有一天,親手了斷?!?/br> 南沙灣的夜,隨著舒晚的到來,一切都仿佛沉寂了下來。 自從帶著舒晚離開千城,廖霍便將整個南沙灣交予小張總打理,自己已經(jīng)許久沒有來過這里。 也許,曾今他喜歡流連這種地方,無非不是認識新鮮女孩,可自打他認識了舒晚,無限撒網(wǎng)的目標(biāo)便只變成了一只孤單的漏網(wǎng)之魚。 廖霍在樓下的酒吧區(qū)坐了好一會兒,調(diào)酒師推過來一杯點綴著薄荷的馬天尼,“廖先生,好久沒來了?品品嗎?” 見他猶豫,調(diào)酒師又補充道:“沒有酒精?!?/br> 廖霍僵硬地笑笑,推開馬天尼,緊了緊了身上的皮夾克,便徑直朝三樓的客房區(qū)走去。 三樓的偏僻拐角,靜謐無聲。 隨著廖霍一步步走近,付沉瞧見,臉色倏地黯了下去。 他躊躇幾番,還是挪了挪寬厚的身體,讓開了一條路。 廖霍敲了敲門,下一秒,舒晚便打開了門。 一見是廖霍,她眼底倏忽有光,連忙問:“我可以走了嗎?” 廖霍關(guān)上門,安撫性地揉了揉她的頭頂,說道:“還不行,先在這老老實實待著,無聊的話,我給你找些書或者電影來看?” 無聊倒不無聊,她早就習(xí)慣一個人的生活了了,又有什么所謂呢。 舒晚淡然勾唇,“不用了,你知道的,我是憋不壞的。” 廖霍啞然失笑,見她還愿意和自己打趣,不由自主地就想和她親近。 可當(dāng)他抬起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時,卻又隱隱綽綽浮現(xiàn)出在烏斯懷亞的那一幕。 在易辭洲毫不留情的揭露下,她默認了,也承認了,她從來沒有愛過他。 不管他怎么對她好,不管他怎么關(guān)心她呵護她,她就是宛如一塊冰冷的頑石,雖然表面被太陽曬熱了,然而剖開來一看,里面沒有半點溫度。 手高懸著,心卻早已靜止。 廖霍闔了闔眼,收回手,“如果我比易辭洲先遇到你,該有多好呢……” 房間狹□□仄,二人挨得很近,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舒晚抬眼凝視著他起伏不定的胸膛,自嘲自弄地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如果?!?/br> 也對,事情早就按照原本的軌跡一點點發(fā)生了,沒有如果,更沒有什么早知當(dāng)初。 可廖霍不甘啊。 他陪了她三年,卻換不來她一點點的愛。 他不需要什么喜歡和依賴,更不需要什么償還和報答,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她能愛上自己,哪怕一天也可以。 廖霍看著她那雙冰涼的雙眸,輕輕嗤了一聲,低聲哀求道:“我現(xiàn)在帶你回香港,好嗎?見我爸媽,我給你一個家,我保護你……” “可我不想啊?!笔嫱韱≈曇簦瑪嗳换亟^道:“老爺子分分鐘就能找到我,你還想把我藏到哪里去?天涯海角都躲不了,你爸怕他??!你不知道嗎?” 廖霍怔住。 坦白而言,他其實也很疑惑,為什么易辭洲每次都能精準地找到她在哪。 可是自從他知道易辭洲也很費解這個問題,矛頭便又直指易宏義。 從廖鴻宴的話語中,他能明顯感覺到,他老子對易宏義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畏懼,這種畏懼來源于易老爺子背后的一股無形勢力,澎湃深厚,隱藏極深,根本難以鏟除。 他在東南亞玩得開,暗中也讓人查過,查出來一些蛛絲馬跡,卻始終不敢確認。 思及此處,廖霍鎮(zhèn)定思量地抬起頭,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舒晚心中怦怦直跳,她忽然很像放手搏一搏,哪怕魚死網(wǎng)破,也總比在這坐以待斃得好。 她咬了咬唇,問:“我能去一趟公安局嗎?” “公安局?”廖霍聞言,目光倏地一緊,不由問道:“你去干什么?” “我……”舒晚稍稍閃躲,不自然地挪移開視線,將自己的手插入口袋,捂住涔涔的汗,“我知道老爺子的一些事情,我想報警……” 話音剛落,廖霍神色明顯觸動了一下。 他微愣,然后難以置信地打量著她眼底的懼色,“你真的知道?” 此時此刻,廖霍是她唯一能相信的人之一了,她知道他愛自己入骨,這種感情,輕易不會改變,于是說道:“我有易宏義走私的證據(jù),我要親自去一趟公安局,因為我……” 可話還未說完,廖霍立刻回絕道:“不行,你這樣太危險了,易老爺子既然能隨時隨地找到你,那么你一旦出現(xiàn)在公安局附近,那就一定會暴露。” 舒晚難以理解地看著他,聲音啞沉:“廖霍,不報警,難道讓他逍遙法外嗎?” “那也不行?!绷位裘碱^幾乎擰成一條,“你放心,我這里安全得很,當(dāng)初邵梨找那么多人查那個陳拉拉,根本找不到她在這里。” 舒晚怔了怔,她緩緩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欲言又止幾次,才道:“那我也不能躲一輩子吧?” 她說的并不無道理,易宏義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人,上次在巴厘島,如果不是易辭洲硬生生擋在前面,她根本不會有機會逃脫。 這場棋局,忽然就變得詭譎多疑。 其中利害關(guān)系錯根復(fù)雜,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廖霍垂眸深思,他顧慮太多,前面有易宏義的壓迫,后面還有烏泱泱的一大家子,他不敢去冒這個險,跟易宏義反著來。 他默了許久,眼皮沉重抬起,凝視著舒晚的眼睛,認真道:“舒晚,我一旦找到他跟蹤你的方法,我就帶你離開這里。” 舒晚眼神倏地黯了下去,她知道這太難,因為她已經(jīng)沒有再用手機或者別的通訊工具,可易宏義似乎cao控著大數(shù)據(jù),分分秒秒就能將她的蹤跡盡收眼底。 她緩緩說道:“離開這,然后讓他繼續(xù)干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嗎?” 所以啊,她拼命要逃離這個牢籠,不僅是離開易辭洲,更是離開一個深淵,她沒得選擇。 聽得她這么說,廖霍陷入冗長的緘默。 他和易辭洲不同,他沒有易辭洲那么孑然一身瀟瀟灑灑,他生來什么都有,有爹有媽有兄弟姐妹,還有一大堆的財產(chǎn)。 可易辭洲不一樣啊。 他是易邊城,生來就什么都沒有,除了舒晚,他不曾擁有一切,所以他敢拼,更敢用命去拼。 廖霍緊攥著手心,“靜觀其變吧?!?/br> 他說完,繼續(xù)沉默。 說實話,他還不敢給出什么保證。在來千城之前,廖鴻宴就交代了,易宏義遠比他想象得要可怖,除非找到那本賬本,才有可能直搗老巢。 可舒天鄺早就死了,舒晚也沒有見過賬本,又上哪去找呢。 接下來的時間,二人都沒有再說話。 廖霍坐在沙發(fā)一邊,手里把玩著打火機,似乎煙癮犯了,又礙于這個密不透風(fēng)的屋子,遲遲沒有點燃。 最后,他叮囑了兩句別亂出去,這才猶豫著離開。 好不容易有了點聲音的房間,隨著廖霍的離開,又歸于沉寂。 比起人聲喧嘩,舒晚更喜歡一個人守著靜謐,可偏偏的,他前腳剛走,就又有人來了。 易辭洲經(jīng)過一樓大廳和二樓包廂的時候,周圍喧囂糜亂幾乎都被他自動屏蔽了起來。 他警覺得很,不僅沒帶保鏢,更沒有把手機帶上來,因為他怕老爺子通過他而找到舒晚。 不過沒關(guān)系了,她很快就會被送走。 付沉看到易辭洲,緊蹙的眉頭終于舒展開。 他放下心來,揉了揉眼底的黑眼圈,抬手敲了敲門之后,讓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