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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強撐著氣勢,朝著景瑜拱手一禮,而后逃也似地離開。 景瑜忍俊不禁。 景行踏雪而行,不久便到了雪原的邊界。 仰頭時,他看見一縷宛如白線的浮云從天邊飄來。 ……是雪龍卷。 百年難得一見的雪龍卷有著摧枯拉朽的破壞力。即便是傷勢未曾發(fā)作的時候,景瑜也無把握能從其中全身而退。 好在他出來得早些,得快些回去,不然師尊該著急了。 邁出雪原前,他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在地平線邊緣,雪龍卷來的方向,一個人渾身是傷,僵硬而狼狽地朝著出口猛沖。 雪龍卷追他在身后,像一張隨時能將他吞噬的血盆大口。 是明輕舟。青年的驕傲在變幻莫測的雪原面前被碾得粉碎,下一個要被吞噬的,是他的生命。 景瑜微微一怔。 向前一步,是上玄仙宗的溫泉與他心念已久的師尊。 回去,則是食人的雪龍卷,不愿領(lǐng)情的青年,與跗骨的舊傷。 狂風(fēng)在天邊怒號,朝著他步步逼近。 他站在了選擇的交界線。 上玄仙宗,無念峰。 微風(fēng)拂過,竹葉簌簌作響。 雪白的衣角,在無念峰大殿之前翻飛。 陸北津剛剛才回來,眉宇之間如同積了經(jīng)年的雪,更顯得氣息冰冷,銳利如刀。 無念峰上下無人敢觸他的霉頭,俱縮著頭不敢言語。 陸北津也沒將他們放在眼中,在無念峰上,他會在意的只有一個人:“景瑜?!?/br> 無人回應(yīng)。 空氣像是凍住了。 一個道童垂著頭,聲音有些打顫:“仙君,景公子還未回來?!?/br> 察覺陸北津心情更加不悅,他一咬牙,開口幫景瑜解釋:“今日萬頃雪原遇上了百年難見的雪龍卷,公子他可能遇到了麻煩?!?/br> 麻煩……陸北津輕輕垂眸,輕抿的薄唇顯得冷硬而銳利。 一片竹葉落到陸北津身側(cè),被劍意無情地碎成了粉末。 他似是在喃喃自語:“連雪龍卷都應(yīng)付不了的徒弟,我收來做什么?” 收徒一事本是他自己答應(yīng)的,此時卻忽然有些不悅。 像原本那樣圈養(yǎng)在無念峰,便不會有這么多雜事煩擾。可惜景瑜在外面心已經(jīng)玩野了,現(xiàn)在后悔已經(jīng)有些遲了。 無人敢回應(yīng)。 陸北津早已習(xí)慣了旁人懼怕的態(tài)度,也未曾期待誰的回答,只冷聲道:“等他回來了,讓他去殺陣之中罰十日。若再有下次,本君寧愿沒有這個徒弟?!?/br> 道童聲音顫抖著,唯唯諾諾地應(yīng)了是。再抬頭時,已經(jīng)不見了陸北津的身影。 空中唯有半株藥草緩緩下落。 通體碧綠,散發(fā)著靈力,顯然是極品的草藥。 陸北津平靜的聲音回蕩在空中:“這半株還仙草用不著了,燒了去吧?!?/br> 第3章 著迷(三)(修) 景瑜猶豫了一瞬,眸中滿是迷惘。 他想起離別時,明輕舟信誓旦旦地說不拖累他。 但他要眼睜睜看著一個無辜的人死在他面前么? 人世間怎么會有這么多難解的問題?景瑜本體是道則蘊育的精靈,完全難以理解這種問題。 天際傳來遙遠(yuǎn)的呼喚:“救命——” 聲嘶力竭的。宛如泣血。 景瑜輕輕松了口氣,這樣倒不用讓他為難了。 陸北津到時,便見少年頭也不回地沖著雪龍卷中央沖去。 那種體質(zhì)發(fā)作,也敢逞威風(fēng)。 陸北津眉眼冷清,遙遙注視著少年離去,一路跟隨,卻未出手阻攔。 景瑜并非逞一時之勇。 他理智地壓著速度,恰好在雪龍卷將明輕舟身體碾壓成粉末的那一瞬,來到明輕舟面前,用強烈的護體靈力做屏障,挾著明輕舟一同沖進雪龍卷。 與雪龍卷正面相持自然十死無生,但只要沖進龍卷中心,便是平靜安全的風(fēng)暴眼。 雪龍卷由外而內(nèi)越來越危險,但最中心卻陽光明媚,一絲風(fēng)雪也無。 兩人穿越風(fēng)暴眼壁,在平靜的雪地之上砸出兩個坑。 好疼。 景瑜渾身宛如被拆了重裝了一遍,疼得眼角蓄滿了淚水,不敢流出來,怕被凍成冰,粘在衣裳上。 那樣好臟。 陸北津有潔癖,他不會容忍自己這么邋遢的。 頭頂傳來明輕舟悲憤的聲音:“不是讓你走了嗎!你為什么要回來救我!” 景瑜怔了一下,淡淡道:“你喊的救命。” 明輕舟被噎得說不出話,頭扭到一邊,痛哭起來。 景瑜被吵得頭疼,忍著痛爬起來:“別哭啊?!?/br> 明輕舟已經(jīng)難以控制情緒:“別管我!” 但很快他就哭不出來了,因為鼻涕眼淚全凍在臉上,黏得他張不開嘴。 明輕舟:“?!?/br> 景瑜嘆了口氣:“都說了別哭了?!?/br> 明輕舟情緒平靜了些,拿法器擦掉臉上的冰晶。景瑜趁機與他解釋:“風(fēng)暴眼是雪龍卷最中心、安全的地方,但是位置很快就會變,所以我們需要跟著風(fēng)走。不然就會……” 他朝著風(fēng)暴眼的外壁扔了塊雪磚。 雪磚啪嘰一聲碎了。 明輕舟像是把自己代入了雪磚,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那我們怎么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