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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早地就期盼著,能親口對陸北津叫一句師尊。培育還仙草的每個日夜,他都在想著,什么時候能被陸北津所承認(rèn)。他已經(jīng)盼望了太久。 所以即便狼狽而痛苦,他也滿懷期盼地開了口。 陸北津一向冰冷的眸子,顯出些譏諷的意味:“還知道我是你師尊,從前沒看出你這么有主見?!?/br> 景瑜知道自己回去晚了——即便是有原因,但他肯解釋,怒火中燒的陸北津卻不會肯聽——他只能無言以對,低低垂下頭,任由披散的發(fā)絲從肩頭滑下。 但終歸得到了回應(yīng),還是有點開心的。不敢表露出來,便埋下頭,偷偷勾了勾唇角。 發(fā)怒的陸北津,連景瑜也不敢招惹,卻有人送上了門來。 明輕舟在得知兩人的關(guān)系后,震撼良久,忽然漲紅了面色,眸中閃著興奮的光,正為自己識破了一場騙局而沾沾自喜:“仙君莫要受他欺騙,他絕不配當(dāng)仙君的弟子!” 陸北津的視線轉(zhuǎn)向他,仿佛是在看一個死人。 明輕舟自以為入了陸北津的眼,洋洋自得地開口:“他一個爐鼎,以色侍人的東西——” 陸北津最知道怎么拿捏他的小徒弟,聽到這里便知已經(jīng)足夠,于是指尖微點,將明輕舟定在原地。 明輕舟維持著激昂的動作,臉色卻已變得慘白。 因為他已感覺到,絲絲冰雪從他腳邊蔓延,過不了多久,就要將他活生生凍死在冰雕之中。 陸北津冷聲問:“忘恩負(fù)義,貪生怕死。這就是你要救的人?” 景瑜紅著眼角,無濟于事地拽緊了衣領(lǐng),想要遮住已經(jīng)顯露出紋理的爐鼎印。少年輕咳幾聲,毫無笑意地勾著唇,眸中已沒了光彩:“讓師尊見笑了。我還是太心軟,見不得人無辜身死?!?/br> 他救明輕舟,不是因為明輕舟為人如何,只是因為明輕舟無辜罷了。 輕輕的聲音里,竟然有幾分“堅決認(rèn)錯,死不悔改”的感覺。 景瑜的堅持超出了陸北津的預(yù)料,卻只讓他覺得厭煩。本應(yīng)是籠中任人取用的的鳥兒,卻有了自己的主張。 或許只有讓他見點血,才能扼去這不該出現(xiàn)的壞心思。 冰涼的指尖捏住景瑜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望向已經(jīng)快結(jié)成冰雕的明輕舟。 景瑜看見,一柄憑空結(jié)成的冰錐,狠狠穿透了明輕舟的喉嚨。 鮮血滴滴濺出,落到地面時,已經(jīng)結(jié)成了冰。 明輕舟痛苦地“大叫”著,卻發(fā)不出絲毫聲音,宛若在演一出夸張的恐怖默劇。生命力在這場默劇之中緩慢流失。 少年震驚之后立即垂下眸子,不忍看明輕舟慘狀,澀聲道:“師尊……” 他的聲音沙啞而帶上了勾人的纏綿,景瑜于是不敢再說一個字。 不知過了多久,對面的人已不再掙扎。 景瑜不必看也能猜到,明輕舟死得有多痛苦。 一種悲傷席卷了景瑜。 像是與他針鋒相對一般,他因明輕舟無辜而救人。師尊卻因明輕舟是自己救下,而將他殺死。 或許……或許一開始便不如不插手,那樣明輕舟還有些許生還的機會。 “見不得無辜人身死,”陸北津的聲音帶上了些許諷意,卻低沉得宛如蠱惑,“現(xiàn)在他已死了,比你未救他時死得更加痛苦?!?/br> 他望向景瑜,薄唇微啟:“莫要做多余之事,別讓我說第二次?!?/br> *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一下這章,劇情有改動。陸北津的性格還是比較喜歡直接殺人儆徒弟。 有小天使問除了小景有沒有好人……有呀,火葬場前也有不少對小景好的人,隨著劇情會慢慢寫出來。 第4章 著迷(四) 少年肩膀輕輕顫抖,沉默地點著頭。 他已經(jīng)聽不清陸北津在說什么。 舊傷壓抑了太久,雪原中的寒冷激起陣陣灼熱,接二連三的刺激之后,終于浪潮般撲滅了景瑜的意識。 火光快要燒去他的理智。 他仰起頭,對上陸北津冷漠而審視的目光。他于是忍不住感到恐懼。 但爐鼎印發(fā)作時,他幾乎不能控制自己。意識空白的一瞬間,他已經(jīng)向陸北津倒去。 陸北津曾經(jīng)幫他紓解過傷勢的發(fā)作,景瑜平時羞恥得不敢去想那件事,身體卻牢牢記住了。 爐鼎印第一次發(fā)作,是在殺陣之中。 那時候景瑜還不知道爐鼎印的存在——這具身體他捏了就放到了修真界,十幾年后來時已經(jīng)被印上了爐鼎印——他只知道自己的動作越來越遲緩,只是呼吸便忍不住顫抖。 危機四伏的殺陣中,少年跪倒在一抹劍光之下。 他要這么死了嗎…… 那抹劍光沒有取走他的性命。 只有肩上傳來冰涼的觸感。 少年冷得打了個哆嗦,仰起頭來,眸光懵懂,濕潤的眸子帶著自己都意識不到的哀切。 劍氣再度閃過,衣衫從景瑜身上落下。 陸北津性子涼薄,即便是親手剝開景瑜滿是血跡的衣裳,神色也沒有一絲動容。 他只是冷然地,將景瑜背上的圖案收入眼中,而后用指尖輕輕復(fù)刻。 少年顫抖著,眼角被熱淚打濕,全無反抗地接受了陸北津的行動。 他仰著頭,無神的眸子倒映出陸北津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