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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抬頭與他對視,眸中還帶著未曾散去的殺意。 就像是叢林里看起來最無害的花朵,忽然伸出巨大的口器與毒藤,一口將兇神惡煞的猛獸咬死。 但再兇狠,看起來也還是美艷勾人,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兩團不再跳動的心臟被扔到腳下的泥土中,景瑜胸膛微微震動,似是在笑。 他對陸北津說:“以前見過我這么殺人的人,全都死了?!?/br> 陸北津從殺意與艷麗的交織回過神來,嗓音已經沙?。骸笆俏也缓?,沒能預料到來了這么多人?!?/br> 誰能想到,魔界的頂尖高手,幾乎都匯聚一堂,來取他們的性命。但終究是他托大,連累了景瑜。 他還想多說什么,卻見景瑜笑了笑,眸中了無生趣。是他殺了人,卻好似是目睹了旁人殘殺生命,一時間神思不屬。 陸北津自然看得出他狀態(tài)不對,闔上了嘴。 景瑜卻搖了搖頭,抬眸時,望向天邊的一團魔氣。 在魔氣之中,容積羽款款走來,訝然地看著景瑜:“我來晚了,你們這是……” 景瑜沒再與他玩什么虛與委蛇的把戲。 他意念一動,那兩團裹了沙土的心臟,就憑空飛起,朝著容積羽的腦門狠狠砸去。 魔修的心臟在容積羽身前三尺炸成了血花,濺濕了容積羽腳下的地面。 景瑜冷聲道:“有什么事待會再說。我身上臟了,要回去沐浴更衣?!?/br> 陸北津心底生出一股懷念。應當是他自作多情了,就讓他當這愛潔的習慣,是景瑜從他身上學去的吧。 容積羽也不傻,不會在這種時候去觸景瑜霉頭,單手一攤,笑著為景瑜捏了個傳送術法。 水潭上泛著氤氳的霧氣。 進了殿宇,景瑜似是一刻也難忍受,懶得管陸北津還在,隨手脫光了衣裳,隨手掛在屏風上,將自己埋入了水潭之中。 陸北津以前想過很多次景瑜長大后的身材,此時見到了,卻沒心思欣賞。他安靜地坐在岸上,去看景瑜的神色。 景瑜沒有表情,就好像所有感情都被從身上剝離了一樣。這感覺很陌生,卻也熟悉。 回歸本體后,景瑜常常會在無意中顯露出無情的一面,只是沒有一次像這樣明顯。 陸北津輕聲喚:“景瑜?!?/br> 青年抬眸望向他。 濕漉漉的發(fā)絲粘在臉上,眼角被霧氣蒸得泛紅,眸中水光瀲滟,美得驚心動魄。 可他眼底一點情緒也沒有。 陸北津一瞬有些惶惑。 要是景瑜不愿意說,他就永遠不會知道景瑜出了什么事。 這惶恐竟有些熟悉,好似當年他每次帶著傷回無念峰時,景瑜都會這樣惶惶不安。 “我想知道,”陸北津的聲音有些顫,說不清是擔憂如今的景瑜多些,還是心疼過去的景瑜更多,“你怎么了?!?/br> 景瑜不知在想什么,像是反應了很久,才微微勾起唇角:“你也會講人話啊,啞巴師尊。” 陸北津的心底像是被貓抓了一下,毛茸茸的觸感不斷勾動心弦。 可他說不出話來回應景瑜的揶揄,眸光瞟了飄,最終落回景瑜身上:“你說,看過你那樣殺人的人,全都死了。我想知道,景瑜。”他輕輕垂上眸子:“求你,告訴我?!?/br> 那句情愫復雜的哀求,讓景瑜心底微動。 其實怪他思慮不周。 被陸北津抱過以后,他便察覺到了情緒失控的可能,于是想要封存一部分的情緒??赡乔榫w有些不馴服,費了他些力氣。在封存情緒的拉鋸中,偏偏有魔修來送死。 景瑜沉默良久,最終輕輕開口:“我是草木精靈。剛化形的時候,殺過清幽谷的人。很多。所以很多人和你一樣怕我?!?/br> “我不是怕你……”陸北津沉默片刻,蹩腳地解釋,“只是驚訝?!?/br> 景瑜輕笑:“是,你處變不驚。” 暗里帶著刺的話語,堵住了退路,讓陸北津無法再辯解。 景瑜殺那兩個魔修的時候,想起了曾經的清幽谷。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帶著驚恐,好像他是個異類。 他本來就是異類。不管是神道修士,還是今日的魔修,都只是不同的人罷了。而他不是人。 可他喜歡人。 他喜歡會對他好的清幽谷。 所以他從那以后很少殺人,即使要殺,也盡量借別人的手,或是用術法,后來是用神力……盡量避免動手。 其實本來沒什么的,只是兩件事撞在了一起,讓他有些頭疼。 而且他表現(xiàn)得狀態(tài)那么差,也有相當一部分,是為了唬住容積羽,讓他以為自己受了驚,放他回來補充神力。不然以那個狀態(tài),要是容積羽發(fā)難,他們勝算太低。 神力在體內運轉了幾個周天,景瑜聽見陸北津的聲音:“如果我當初教了你劍法,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景瑜當初想過練劍。 而陸北津剝奪了他能修煉的一切。 景瑜輕笑了一聲:“就算是,又怎么了?” 這人攬責任的能耐,倒是越來越大了。當初他們又怎么會知道,以后會遇到這種情況。 從某種意義上,當初陸北津確實將他保護得“周到”,一切危險都在陸北津的預料之中。 他懶得去談以前的事情,放松了身子,讓自己整個沉入水中。仰頭往上,只能看見被水流扭曲的夜明珠的光輝,和幾個不斷變形往上浮的水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