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坐在月明里 第33節(jié)
房間門被關上的那一刻,許抒見直接都傻眼了,問邊上喬先生,“這是我大哥哥嗎?他是被拖進房間的?。。 ?/br> 老喬笑許家小妞道行太淺,你大哥哥就吃這套,就喜歡夠他喝一壺的小妖精。 * 門被掩上,房里許久不住人,這里有微微蒙塵的味道。 這里是周和音少時住了十幾年的房間。 門是她關的,甚至背手拿身子抵著門。 傅雨旸饒有興趣,低低聲音問她,“你這是在干嘛,給你爹媽看到,我十張嘴都說不清了。” “你不是來找我爸說什么的?”不然不會帶這么多人,周和音恨恨盯著他,她覺得他就是來消遣她的。 錯了。他正是來認真陳情的,才怯一個人,身輕路遙的。傅雨旸慢待的笑意,笑他們怯到一塊去了。 周和音剛才上樓的工夫,已經(jīng)換下鞋,眼下拖鞋。白衣黑褲,馬尾歪斜著,女兒情與女人色,一半一半。 她覺得傅雨旸是來捉弄她的,氣不過的冷靜質問,“是你讓我走的。” “我只是想你待在該待的地方。”蒙塵里,有她身上的香氣,與那晚她手上的香,不謀而合。傅雨旸朝她進一步,垂眸與抬眸的距離,他很不想招惹她的,可她即便在她家,也不聽話,“別到時候你又朝你爹媽控訴舌頭疼?!?/br> 啊啊啊,又氣又惱。周和音背在身后的手,撤出來,要推傅雨旸一把的,被他預判地一只手齊齊剪住,只手握在掌心里。 膠著間,邵春芳在前樓喊女兒的名字。 周和音害怕地心神一跳,欲掙脫,某人不肯。 傅雨旸說,“給你媽看看,她的寶貝女兒是如何拖男人進房間的?!?/br> “那你不準跟我爸說什么!”有人全不是被威脅住的神色,一心,只惦記著這一條。 她明知道她父親不會同意,也執(zhí)意不肯傅雨旸說什么。 不說,就沒有。 挨得近的緣故,彼此心神幢幢。傅雨旸才后知后覺一個詞: 兒女私情。 第28章 ◎定勝糕◎ 節(jié)前, 傅雨旸還陪江富春夫妻倆聽戲了,昆曲《孽海記·思凡》,里頭那趙色空唱得好—— 冤家, 怎能夠成就了姻緣, 死在閻王殿前由他。 把那碾來舂, 鋸來解, 把磨來挨, 放在油鍋里去炸,啊呀, 由他! 則見那活人受罪, 哪曾見死鬼帶枷? 啊呀, 由他, 火燒眉毛——且顧眼下。 * 外頭邵春芳端茶來招待了, 許抒誠晚一腳進來。 周家人在找他家女兒,許抒誠則問老傅呢? 許抒見這個唯粉, 死不倒戈,“啊, 大哥哥去外面上廁所了!” 至于周家女兒,不曉得,抒見說,給他們開了門就走了。 邵春芳以為女兒又回去上樓了,嘟嘟囔囔,“個討債鬼,讓你們發(fā)笑了。” 主位上的老喬呷茶,附和但情詞懇切, “老板娘這是說哪兒的話, 要曉得, 小周這樣的姑娘,是好些人家求也求不到的率真有趣?!?/br> 邵春芳略微受用,說就這么一個,從小跟著我們討生活。人是開朗活潑的,但也有小脾氣,“認死理。有時候和她爸爸也叫板的。哎,這養(yǎng)孩子,誰養(yǎng)誰知道。” 房間里頭的周和音聽著mama的話,大氣都不敢喘,感懷mama的愛意也反省自己有時是不是太任性了。 一時心神跑開。她兩只手一直是被傅雨旸攫住的,冷不丁地,他松開了她,隨即,周和音的心像被人重重提起一般,傅雨旸撈住她腰,另一只手來別她的下巴。 不言不語,恣意罔顧。 他俯首過來的那一秒,周和音覺得她的心都停掉了,本能地移開下巴,伸手,圈住他的腰,埋頭到他胸膛里。 他們誰都別動,一動都得死。她求他。 傅雨旸被她的香氣撲了個滿懷。這悶頭悶腦的一撞,撞得他什么建設什么陳情,全散架了。他從沒一刻這么小瞧自己,尤其隔著薄薄衣衫,捫到的人是纖瘦停勻的。這和酒精驅使之下的欲/望全不一樣,傅雨旸只想她好好的,他太懂這份喜悅感的閾值有多高,唯有她好,他才能跟著沾光的好。 門外的邵春芳說還差許先生一杯茶,她再去倒。門里有人細聽mama的動靜,隨時要撤離的警覺。傅雨旸抱著她也由她抱著,不準她撒手,窸窣里他問她,“你要你爸陪你練什么車?” 有人悶悶地在懷里道,“就是練四個輪子的車。”周和音有駕照,沒獨立上過路。她得盡快時間摸熟方向盤,因為他們團隊里不允許有人不會開車子。這是他們駱總下的死任務。 傅雨旸聽后發(fā)笑,“所以拿你爸一人練?” 周和音沒有說話,確認mama腳步走遠了,立馬小貓翻臉無情地掙開。門一開,也不管堂屋里幾個人多么瞠目結舌,一溜煙跑了。 傅雨旸隨后出來,面上松泛怡然。許抒誠拈兩顆花生米丟到嘴里,不打趣說不過去,“你今兒個過來是提親的?新姑爺!” 老喬:“不,恰恰相反,吃斷頭飯的?!?/br> “那這么開心是幾個意思?”許抒誠跨過條凳,坐下來。 “紅粉骷髏,快活一時算一時?!崩蠁陶f過,中文博大精深,他唯愛快活二字。 快活是個動詞。 傅雨旸走過來,掇條凳坐下,喝茶不語。抒見不懂他們的啞謎,只悄悄問傅雨旸,“是你在追人家還是人家在追你啊,大哥哥,你剛很……美強慘哎?!?/br> 抒見打出生開始,許家就和傅家來往,干媽待他們兄妹倆一直很好。抒見喊傅雨旸大哥哥也是區(qū)別自家哥哥,小妮子多少對于年長的兄長都有些傾慕或者占有欲,抒見也不例外,她一向喜歡傅雨旸,是那種直白客觀的喜歡。傅雨旸饒是對他們兄妹倆時常嫌棄怨懟,但抒見分得清,大哥哥是真的待他們好。就拿抒見自己,大哥哥但凡說教她幾句,她忿忿,終究還是買賬的。 說實話,見傅雨旸這般和別的女生,她多少有點吃味的。這也是他從前的女友,抒見都看不慣的原因。今天其實也一樣,可抒見直覺,大哥哥待周和音不同,比待情人或者戀人更多一份意味。 形容不出來的親昵。也是外人擠不進的無間。 * 周學采的廚藝不錯,他自詡不比店里的大師傅差。 周和音也最愛吃爸爸燒的酸菜魚。她幫著爸爸把酸菜魚和紅燒刀魚都端上桌的時候,抒見拉她一起坐下,再說一遍,我很喜歡你和nana的視頻。 堂屋的方桌,規(guī)規(guī)矩矩是可以坐八個人的。房子租給傅先生,人家也帶了食盒來的,自然算人家是主,客隨主便。傅先生隊伍里有女孩子,正好,留小音一起坐。 周學采這才肯女兒一起坐桌。 老喬睇一眼雨旸,示意你這沒名分的“哥哥”不好對付啊。起碼夠傳統(tǒng),這女孩子不上男賓桌,多少有點大男子主義。不過無妨,誰叫他攤上傅雨旸呢,他真是每一步都算好了。 老喬來前就取笑雨旸,你怕不是將來新娘子的伴娘都得替她親自挑。 傅雨旸帶抒見來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名正言順與她一桌,名正言順有契機和她說話。 桌上總共五個男人,許抒誠是帶了酒過來的,可是下車得急,白酒給落在車上了,他要去拿的。周學采沒肯,說家里好酒也有,藏酒也有。 他有幾箱封蠟藏了七八年的洋河大曲,問他們要不要嘗嘗。 貪酒的碰上懂行的了。酒不在貴,在于醇,越陳越香,綿軟好入口。 周學采說著便要女兒去倉庫里搬,一箱酒不重也不輕,周和音丁點不嬌氣地搬了過來,到了桌前她還打趣爸爸,“這不是你的命根子嘛,誰跟你要都不肯的呀?!?/br> 周學采不置可否,只說酒藏了就還是喝的,再藏下去,怕是要揮發(fā)掉了?!斑@還是你奶奶在的時候買的那幾箱?!?/br> 周學采從箱子里提出一瓶,拿起子剝掉了封蠟,再擦掉了上面的塵土。旋開瓶蓋,頭一杯就斟給了傅雨旸,傅雨旸承情了這一杯,還的叩手禮也是晚輩禮。 酒桌上第一句寒暄便是,“傅先生是我們本地人嗎?” “不是,b城人。父母祖籍這里,但家族北上得早?!?/br> 第一杯酒,大家碰杯,一起干的。傅雨旸仰頭,一飲而盡。 這房子從頭到尾周學采就不主張租的,架不過妻子的軟磨,才賃出去?!罢f是補貼家用吧,其實遠不至于,就貼給女兒的,一應事務也都交給她歷練了。” “她奶奶在的時候就一味同我們強調,不要矮了女孩子的見識,也不要把她還當小孩,很多事情你要由她自己蹚?!?/br> “是。現(xiàn)在的社會、家庭,早不該還有男孩如何女孩如何的短見了。一樣的培養(yǎng),一樣的教育?!备涤陼D附和著飲下第二杯。 周和音與他對面而坐,她坐在最下手的位置,在吃一盤四色定勝糕。 周學采再言聲,“冒昧請教傅先生,當初一口價要租這房子五十年,是為了什么?” 傅雨旸聽清主家這一句,手里的小杯斟得太滿,酒都汪出來了,他手依舊很穩(wěn),緩緩湊近唇邊,一抿而盡,“因為我母親……” 周和音不時出聲喊了聲,“爸爸。” 周學采尋聲去望女兒,周和音夾一塊粉蒸rou給爸爸。明眸善睞的人,有著最最赤忱的共情,她微微搖頭朝她父親,示意避諱人家傷心事。 一時間,席上各人各懷心思。 因著好幾道熱菜久不動筷子,都冷了,周學采和邵春芳拿到前樓去熱。 院子的門開著,夜貓兒聞著吃食的香氣,悄悄鉆進周家來。在門口一味叫喚,周和音把桌上吃的魚骨頭都撥到門口地上,給老貓吃。 傅雨旸當著眾人的面,就這么喇喇問門口喂貓的人,“你把他養(yǎng)熟了,他不走怎么辦?” 周和音嘬著筷子抱著碗回頭,“它是不走的呀,我們家前面人家的。它的主人老了,顧不上它了,它就一直吃百家飯的?!?/br> “……明天去練車?!敝魑簧系娜耍蝗幻俺鲞@么一句。 周和音和其他幾個都齊齊望傅雨旸,實在不懂他說的什么。正主突然探身過來,手到周和音面前,她給嚇一跳,剛想問他干什么,才看到他手落到她跟前的一個盤子里。 是那盤四色的定勝糕。她好餓,吃了三塊,還剩一塊,被他拈過去了。傅雨旸一面吃,一面知會她,“把駕照帶著,明天帶你去練車?!?/br> “啊?!敝芎鸵羰巧陨耘苌竦捏@訝。 老喬和許抒誠互換眼色,了然于心的:舍不下就不要舍。 唯有許抒見不懂且吃味,你追人家都追到家里來了,還有天理嗎! 待到周學采再回來的時候,傅雨旸換了個形容,后面兩巡酒,他明顯游刃有余。 有余的結果,就是喝多了。他最近真的杯杯干,盞盞盡,鐵打的身子都經(jīng)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