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好算計(jì)
等不及馬車一路駕馬而歸的陸清微,一路小跑著回到陸府來到陸清然的院中,彼時的陸清然緊閉著雙目,裸著肩頭的地方則被白色的繃帶緊緊纏繞…… 白色的繃帶上頭還能夠清晰的看到沁出來的鮮血,那么的醒目叫人看著心驚! 陸清微看著下人們端出內(nèi)室的一盆盆染了污血的銅盆,強(qiáng)咽了一口氣在心底里頭,站在了自己嗚咽著的母親身旁! “母親……” “傷了三四處地方,每一處都是要其性命的,太醫(yī)剛剛開了藥,你父親才剛將他送到廂房安置!” 擦著眼淚的陸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此刻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模樣,不住的擦著抑制不住滾落眼眶的淚水,靠在陸清微的懷中。 陸清然身上所受的這么傷何止是九死一生,這是拿著性命當(dāng)兒戲的胡鬧,肚子肩頭心門口,都是要人命的…… 若她當(dāng)初知道陸清然接了這樣一道密旨,她就算是死了也不會讓兒子去的…… “陸將軍全都是因?yàn)榻踊乇就踔什艜绱恕行┤酥皇终谔?,害了五弟還不夠,只巴不得我們這些做兄長做弟弟的一輩子都不出來與他爭搶,心之狠毒當(dāng)真可誅!” 也就在陸夫人抱著陸清微的身子依偎著陸清微不住在哭泣的時候,自門口走入的一人在此刻嘆了一聲,滿是憤慨的張口,只道他知道傷了陸清然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誰。 承了當(dāng)今皇帝這一脈面相略略有差異的四王爺蕭爍站在這屋中,滿身戾氣與肅殺,眉眼之中的兇狠遠(yuǎn)比陸清微見過的任何一位當(dāng)朝王爺要來的多得多。 沾染血污塵土的衣衫更加讓這位四王爺看著像是從煉獄之中走出的修羅,陸清微記得,這位王爺原是修佛的,可這會看著卻與佛字半點(diǎn)不沾邊。 可見這所謂的修佛說到底也不過是避一時之禍罷了…… “累五弟妹的兄長受這樣一番苦,請五弟妹放心,這個恩這個仇,蕭爍一定謹(jǐn)記在心,他日有恩自然以十倍相報,這個仇……也是一樣!” 在陸清微目光不轉(zhuǎn)把心思盡數(shù)放在這位忽然被接進(jìn)進(jìn)城的四王爺身上時,四王爺蕭爍抱拳向愣神的陸清微抱拳作揖,言語里頭這話叫陸清微聽著,倒像是如今就和陸家是生死之交了一樣。 “兄長身為臣子,陛下之令本就該竭竭盡力,四王爺并不用放在身上,將四王爺安全帶回,是兄長應(yīng)盡的義務(wù),王爺已歸,此刻更應(yīng)該入宮向陛下請安才。” 由始至終緊繃著一張臉,不曾寫就任何情緒在臉上的陸清微進(jìn)退有度的回著陸清然身為一個臣子該回的話。 不居功不自傲! 接四王爺回京既然是皇帝所下的命令,做好了是本份,做不好便是賠了命,也不能哭一聲說一句不好,甚至還要說一句罪該萬死。 面對著陸清微此刻超乎常人的冷靜,蕭爍先是一怔,這之后抿唇抱拳再一次向陸清微作揖。 “我去太醫(yī)處一趟……”沉了一口氣的陸清微再一次將目光放在了依舊緊閉著雙目的兄長身上,這之后看向一旁的母親,安慰了幾句,打算去問問太醫(yī)陸清然此刻的情況,將脈案與方子再瞧上一瞧。 身邊有了陸清微在的陸夫人情緒比之適才好了許多,點(diǎn)著頭只讓陸清微去,陸清微走出上房的時候,目光剛巧落在了緊跟在自己身后只是比自己晚了一步的蕭繹身上。 此刻的蕭繹正與才剛從陸清然院中走出去的四王爺在一起絮叨著兄弟之情,很顯然,陸清然作為蕭繹的大舅子,為了四王爺差點(diǎn)搭上性命,四王爺很明顯的在這一刻與蕭繹越發(fā)的熟絡(luò)。 不止是熟絡(luò)…… 四王爺回京是皇帝有意為之,為著什么,不言而喻! 朝廷需要平衡,蕭繹“斷子絕孫”許多官員眼瞧著情況不對,紛紛另尋明主,現(xiàn)如今朝廷成了皇帝與蕭燁這位三王爺在抗衡,成了兩個小朝廷。 皇帝自然不肯,故而有了四王爺這一茬…… 四王爺遇刺,陸清然生死未卜,三王爺必然遭殃! 這件事情不管蕭燁是否參與其中,在四王爺安然回京甚至是陸清然成了如今這般的情況之后,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呵…… 為權(quán)者的陰謀! 陸清微冷著一張臉把目光深深的落在了蕭繹的身上,對蕭繹此刻的她更像是看到了一個行走的算盤珠子。 死的算盤珠子算的是錢財,而蕭繹這位活著的算盤珠子算的則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人心。 她從進(jìn)門見到四王爺,從四王爺嘴里說出有恩必報,有仇必報的時候,她已經(jīng)知道陸清然這一次遇刺間接又或者直接意義上,到底誰會成為最大的贏家。 蕭繹深藏不露,當(dāng)真叫人難以估量! “父親!”去到廂房看著自己的父親走出廂房之后的陸清微在此刻盈盈一福。 “放心,你兄長沒事,雖說都傷在了要害,好在傷口不深,如今失血昏迷,等過些日子傷口結(jié)痂養(yǎng)好了再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些日子補(bǔ)補(bǔ)氣血就不會有事了?!?/br> 陸首輔望著自己面前的女兒,將陸清然此刻的傷勢告知,只道他的傷勢只是看著嚴(yán)重,實(shí)則并無什么大概,都是皮外傷,養(yǎng)上一段日子就不會有事情的。 陸清微聽完這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原本存著的想法在這會越發(fā)堅(jiān)定,轉(zhuǎn)頭瞧著四下里無人,這當(dāng)下壓低了聲音開口。 “兄長受傷這件事,是不是父親早就知曉,甚至這件事情有父親甚至是兄長,還有蕭繹一道參與其中?” 陸清微的冷靜早就讓原本的陸首輔瞧著吃驚,而后的一句話,更是讓陸首輔在這一刻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緊皺起了眉頭。 “你……” “如若沒有你們的參與,兄長的傷勢不會那么湊巧,只有皮rou而不傷任何的筋脈,血流成這樣,看著傷勢重像是要一命嗚呼,是不是你們早就一手計(jì)劃了?” 格外冷靜的陸清微也不多話,只要一個回答,是或者否! 不過就算是自己的父親不回答自己,她也已經(jīng)從陸首輔如今的表情上看見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這個答案自然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是!” 她所猜所想一直不錯,也就是在陸首輔震驚著女兒如今這般通透的當(dāng)下,這門外早已有人來傳話,只道是皇帝來到了陸府。 帝王親臨,讓陸首輔來不及同女兒解釋一二,忙整理了衣衫便前往陸府門口迎駕。 沒等父女二人緊著步子往門口處去時,皇帝身后帶著緊跟在自己身后的數(shù)百禁衛(wèi)軍,直接進(jìn)了內(nèi)府…… “行了,不用在這兒多禮,我聽聞陸將軍出事,特來這兒瞧一瞧,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人呢?可還好?” 皇帝腳下步子加快,擺著手讓陸首輔甚至是蕭繹將行禮的路數(shù)給自己免了,她這兒不興這個了。 有那時間,還是先看看陸清然到底如何! “兄長沒事,只是傷在了要處流血過多,如今需要好生休養(yǎng),還請父皇放心,兄長也算幸不辱命,如今又得父皇如此關(guān)懷,當(dāng)真是三生有幸?!?/br> 在皇帝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掀開陸清然的被褥,瞧著陸清然身上多少染血的傷口以及那些都不曾包扎大刺刺敞著的傷痕,陸清微只是云淡風(fēng)輕的說出著沒事。 一切都只是按吩咐辦事,陸清微不為自己的兄長賣一點(diǎn)的慘,眼睛長在身上呢,慘不慘,當(dāng)時的情況兇險不兇險,但凡有眼睛的,都不需要你提。 越是提,越是落了刻意! “這……唉……”皇帝處瞧著陸清微身上恨不能找不到任何好地兒的傷口,在這會嘆了一聲,緊皺的眉眼里頭,寫滿著許許多多的情緒。 “為君盡忠,是陸家上下應(yīng)該所做,本就該是如此,今日無論是兄長還是父親,甚至是兒媳,也是一樣,只忠君王,父皇不用嘆息什么。” “為君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乃陸家家訓(xùn),陸家家訓(xùn)僅此一條,無論男女,僅奉這一條!”面上冷靜到瞧不出一點(diǎn)悲痛的陸清微在皇帝的一聲嘆息后再一次勸著皇帝用不著如此。 一句為君盡忠陸家本分乃至是家訓(xùn)這一詞,更好的幫著陸家和任何一切黨爭徹底分開。 眼見為實(shí),陸清微就是要讓皇帝清楚的記得,陸家為皇帝所做的一切。 陸清然吃的苦受的罪,不為任何人,只為皇帝! 只有讓皇帝在這個時候看著陸清然身上那三四個窟窿,無數(shù)的刀疤傷痕,皇帝才能夠知道,誰為他盡忠。 陸清微在保陸家,保著陸家上下在皇帝眼中的地位不倒,以一種以退為進(jìn)的方式。 這樣的方式讓身為首輔的陸大人在此刻也是被愣住了,說不出一句話。 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會有這么口齒伶俐的時候,三言兩語,讓皇帝不計(jì)陸家的恩都不行。 因?yàn)殛懬逦⒆炖镌绞峭俗專绞遣灰魏蔚墓?,皇帝也好,四王爺蕭爍也罷,都會覺得愧疚。 這比任何等著人將這功勞記在簿子上,甚至是拿著金銀珠寶來賞賜這些都有用。 不爭就是最大的爭,陸清微將這句話奉為神祇,一步一步都在遵照著這一句話來行! “你兄長是個好的,朕會命太醫(yī)用最好的藥材救治,一定還你一個健康如初的兄長,你放心,朕也需要這樣的左膀右臂呢!” 在陸清微字字句句都在表明著陸家只為皇帝盡忠的立場時,皇帝攏上了陸清然的被子,這之后伸手拍了拍陸清微的肩膀,只說了這么一句話。 有皇帝如此一句話,陸清微知道,薛昂如今空出來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在陸清然身康體健之后,會由皇帝再一次還回到陸清然的手中。 而在這一段日子之中,但凡有一個想推舉著旁人去奪那位置的,都會被扣上不忠這兩個字。 陸家在一場以退為進(jìn)的格局之中起死回生,且會以比過往更牢靠的地位,屹立在皇帝的身邊不倒。 蕭繹“甘居人臣”,從今往后便是三王爺蕭燁與四王爺蕭爍平衡朝局的時刻。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蕭繹會成為那只黃雀! 陸清微順著自己的視線,將其放在了那“黃雀”的身上,不得不佩服這位黃雀的好計(jì)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