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準備喪事
春雨無聲,不知何時打濕的窗檐,半開的窗邊,點著的安息香此刻縈繞在這景平苑內(nèi)的房中,將這景平苑正房之中的一事一物都沾上了安息香的氣息。 夜半,睜開眼睛看著頭頂床幔的蕭繹這一刻擰著眉頭,望著周遭的一切,再然后從床榻上翻身坐起。 手指已經(jīng)做過包扎的蕭繹坐起的下一刻就要下床去石場,而在他從床榻上起來的那一剎,身邊伺候的鄭詠嫻這會醒了過來,將他攔住了。 “爺,你整整兩天都沒有好生吃過一口東西了,別這樣糟踐自己,若是王妃瞧見,也會心疼的!” 攔著蕭繹不動的鄭詠嫻知道自己勸不住面前這位大爺,卻還是要試一試的把人攔住了,讓他別胡亂瞎跑。 這會不是瞎跑的時候,這如今多少的事情可都等他一個人來分說呢。 先不說別的,叫陸府里送回來的楚云溪同蕭佑寧,這么兩個燙手山芋,要是沒有蕭繹的吩咐,誰敢動她們。 用著自己整個身子撲住了蕭繹讓蕭繹冷靜,不要再往石場去的鄭詠嫻,讓蕭繹先把這府里的事安頓好。 若不將府中的事情安頓個清楚,就算是跑出去了又能如何。 一樣不是一片狼藉…… 況且那石料場上頭,皇帝已經(jīng)派了整整一個營的人馬在那兒尋著。 就算她們這些人都覺得這事也不過如此,自是不可能了…… 可就算是不能,她也不能叫這會的蕭繹那么快的認清現(xiàn)實。 對陸清微的這份情,王府里多少人都看著…… 自陸清微后,專房專寵,誰能分到一杯羹! “灶上熬了燕窩,補氣養(yǎng)心,王爺好歹喝一點!” 外頭下著雨,這會的鄭詠嫻耐著性子的勸著蕭繹,說著把一邊兒水盅里溫著的燕窩端了出來。 看此刻的蕭繹落魄,她并沒有多大的感覺,畢竟落魄的只是蕭繹,若蕭繹倒了,她這心上所求之事說不準有一個結(jié)果。 故而…… 此刻她盡著一個王府側(cè)妃該盡的義務,把該說的話說了,該勸得話勸了,也就到此為止了…… 至于說別的! 沒了! 她的一顆心全然都在遠在邊境上的蕭燁那兒,看著現(xiàn)如今的蕭繹,鄭詠嫻的心上沒有一絲絲的難受。 “她……好像回不來了……是真的好像回不來了……” 燕窩粥蕭繹沒有接,在鄭詠嫻跪在自己跟前的那一刻,蕭繹只在心里發(fā)了這一句感慨,聲音里甚至還帶著哭腔,帶著啜泣之聲。 蕭繹做了一個夢,在那夢里陸清微在沖著自己揮手,說自己走了…… 她高聲大喊著讓陸清微回來,喊她回來,一遍又一遍…… 最終,滿背的冷汗把整個中衣都浸透了,醒來之后,身邊沒有人,枕邊沒有人,這個原該有陸清微氣息的地方,現(xiàn)在只有安息香。 那雙沾染了鮮血的鞋子還在,就放在自己的床頭的小幾上,就像是一記刀子剜在了心頭,讓這一刻的蕭繹認清現(xiàn)實。 他在嘴里一直說要護著,一直說要讓她肆意活著的那個人離了自己…… 把自己舍棄了,不再同自己在一處了! 最后的一點念想,就剩下這一只鞋子,粉身碎骨,什么都不剩下。 就這么…… 把自己給拋了! 好可笑啊…… “我沒用,真沒用,我沒有沖上去同她一起去死,我……詠嫻,那火藥就是在她跟前炸的,是在她搶到那個孩子之后炸的!” “你說她為什么要去搶那個孩子,搶那孩子做什么,那孩子算什么,詠嫻,我失去了她,因為一個孩子……” 陸清微若在那一刻不是選擇上前,而是選擇退后,這會什么事情都不會有。 那孩子是善堂里買來的,她為了一個善堂里買來的孩子不要命,把自己給舍棄了。 他…… 說話說到哽咽的蕭繹這一刻覺得自己好像被這種籠罩在心上,罩滿全身的疼痛,撕扯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 是因為自己總用藥控制著,不讓她有身孕,讓她哪怕是別人的孩子,都要死死的護著么。 若這三年的時間,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一定不會那么傻的沖上去去救一個不知所謂的孩子。 那孩子…… “王爺,貴妃娘娘這會還在陛下的紫宸殿外脫簪待罪,您不能再想這些,不論王妃是死還是活,您要為活著的人想……” “陸夫人讓人把大公子同側(cè)妃送到了府里,說任由我們府上的人處置,您……” 都到這個份上了,聽的蕭繹這樣一個外表堅強好似風火不侵的人這一刻囔了鼻子,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落,鄭詠嫻抿住了唇,只讓蕭繹振作。 陸清微不在了,可爛攤子還在…… 站在一個王府側(cè)妃的份上,鄭詠嫻這一刻該自己該說的話,該做的本分事做盡。 而后拿了一方帕子遞給了蕭繹,讓蕭繹且擦擦眼淚…… “爺,石料場塌方了,把十來個在那兒搬石塊的禁軍給埋了……” “這會朝中的幾個大臣正請陛下把禁軍撤回來!” 在蕭繹低著頭眼淚如那珠子一般一顆一顆不斷掉落的那一刻,外頭子貢急匆匆的從外頭趕回,只道出了大事情。 外人下雨,雨天路滑,石料場那地方的那些廢石料竟然塌了…… 這會十來個人被埋在了下頭,消息叫朝中的臣子知道了,這會都在勸皇帝把人撤走,不可為了一個人繼續(xù)這么勞命傷財下去。 這些禁軍是護住皇帝安危的,不是為了去找一個不存在的死人。 已經(jīng)損了十個禁軍在里頭,要是在這么翻下去,到時候更不得了。 皇帝若不造下決斷,到時候勞民傷財…… 子貢把那些個跪在紫宸殿外諫言的大臣們所說的話一五一十的告知著此刻的蕭繹。 在說完之后,又道“陸首輔也已經(jīng)開口,請陛下讓那些禁軍各自回去,不需要再繼續(xù)搜了……” 陸清微是五王爺,更是陸家的女兒,陸首輔作為陸清微的親爹都已經(jīng)開口,不讓人再繼續(xù)救自己的女兒…… “那就讓府里頭的下人去,他們要回是他們的事,府里的人一個不許回,找不到人……” “誰都不許回來!” 冷肅到一張臉全然看不出一點好顏色的蕭繹,這一刻在聽完子貢的話語之后,讓子貢現(xiàn)下就把人帶出去,把王府里頭的人都帶走,去那石場上頭去找人。 那些個官員不讓禁軍干,不讓他們做的事,他這五王府里的人來做,和他們那些個不相干。 “別去了……那里頭塌方了,都是廢舊沒有的石頭,孔貞選了那個地方下手,就是想要把我們這些去了的人通通活埋!” “你就算是鬧翻了天,把這王府里的人一個個都豁出去也是一樣?!?/br> 沒救了就是沒救了…… 踏著夜色踩著腳下夜雨積水而來的陸清然,這會緊繃著臉,臉上看不出一絲別樣表情的讓蕭繹別再執(zhí)迷不悟。 已經(jīng)錯了的事,就算是他想盡法子的修正也是一樣…… 那石料廠定是孔貞苦思冥想許久才找到的地兒,若不然也不會在那里埋上那么多的火藥。 這個孔貞是做足了準備要和他們同歸于盡的! “哪里一樣,怎么就一樣!可以救的,為什么補救……” “哪里能救,埋了這么久活人不吃不喝的都難以熬下去,你說怎么救,蕭繹,清醒一些!” 面對陸清然現(xiàn)如今說下的話,這一邊的蕭繹根本依據(jù)都沒有聽進去,只道他胡言亂語。 而清醒如陸清然,這一刻的陸清然只給了蕭繹一記…… 怨恨從心底里起來,可偏偏就如陸夫人一樣,他誰都不能恨。 孔貞好厲害的算計,把陸家蕭繹都帶上了,兩邊都有殺了他們至親的人,他們不能怪罪,不能敵對,只能兩邊各自的記恨。 “好好準備我meimei的喪事,別把她埋進你們皇家的墳堆子里頭,那里不干凈……” “尋個好地立個衣冠冢,這事到此為止,我和父親的辭官奏折也已經(jīng)遞上去了,王爺……咱們兩家的關系到這兒也就算是停了!” 為了一個人損了那么多人下去,沒必要! 既然是已經(jīng)知道的結(jié)局,這會的陸清然面上說的十分的平靜,平靜到就像是陸清微原不過是和他既不沾親也不待故一樣…… 蕭繹都不知道眼前這位大舅子到底是以什么樣的心情說下的這個話。 而一邊兒把這話聽圓滿的鄭詠嫻這一刻卻因為陸清然那一句遞了辭官奏折而歡喜。 心上甚至是歡喜的一跳…… 果然,陸清微是陸家里頭的寶貝,陸清微一死,陸家兩父子同蕭繹便沒了那關系! 如今陸家兩父子齊齊辭官,那這朝堂上的兩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空了出來…… 她倒是希望遠在邊塞的蕭燁早得了勝利,早早的回來才好。 畢竟,現(xiàn)如今的這一番局面,對蕭燁只有百利而無一害! 蕭繹沒了這么個靠山,從今以后只能為臣,那就只有同蕭燁一起帶兵的蕭爍,在這一刻尚且有一爭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