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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正中,立著一尊石佛,長久無人打理,石佛渾身長滿青苔。從屋頂滲下來的冷雨,從門窗灌入的冷風,無時無刻不再侵蝕它,以至于它慈悲的面容也斑駁了。 身穿緇衣的俊俏和尚,垂手站在古佛之前。周身邪氣盎然四溢。他身旁,是滿地尸首,死狀慘不忍睹。 鮮血從他羊脂白玉般的手指間滑落,從他浸濕的僧衣衣角滴落。許多的血滴,匯成了和尚腳底的血泊。 他破了殺戒,殺了人。 他抬頭,看著那尊古佛,一雙眼,赤色紅芒與無盡的慈悲相融。 和尚站了許久。 最終,他雙手合十,跪在佛前。 不是懺悔,也無怨懟, 只是平靜的跪著。 白衣青年從遠處,走進這間古廟。他看著和尚,一雙桃花眼,忽然彎做兩只月牙兒。 一個聲音提醒他,“他快死了……”青年面色一僵。 “他徹底入魔之時,就是他自戕之時。你能救他,只有你能救他……” 中間許多話,都模糊不清。 青年聞言,驚疑道:“只有這種方法?” “是,只有這種方法。你看這和尚,多可憐啊,他都是為了你,為你殺人,為你報仇,為你入魔,你不救他嗎?” “救!”青年幾乎沒有猶豫。他抬右手,將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處,而后在眉間、胸口、丹田三處一點。 青年自斷仙根,捏碎了體內(nèi)金丹,精純的靈力四散開來,激得殘損的木門和窗框哐當作響。 修為散盡,青年猛地吐出口血來,臉色轉(zhuǎn)瞬蒼白,唇角血跡稱得整個人旖.旎艷絕。 “去吧,你可以救他?!?/br> 青年遲疑著,走近和尚,半蹲在他身前,審視著他。 “猶豫什么,快啊!” 青年指尖輕顫,觸碰自己的腰帶…… “對,就是這樣?!?/br> 跪地垂頭的和尚,微不可覺地勾起嘴角。 突然,青年一笑,眼中黑瞳轉(zhuǎn)紅,所有柔情與遲疑都化作了狠戾。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掐住了和尚的脖子。 和尚被迫抬頭,昳麗的五官變得扭曲猙獰,那對本該泛著紅芒的眼睛,卻是與游逸一般的赤紅。 “呵,找到你了,去死吧!”游逸手指用力,和尚頸骨被捏碎,腦袋一偏,死了。 和尚倒在血泊之中,尸身化作一枚血紅色心臟,鉆入地下,跑了。 游逸冷笑一聲,場景驟然崩塌,化作無盡黑暗。 游逸自黑暗中現(xiàn)身,紅瞳狠戾,冷道:“你又是誰?來找死?” 謝春生趕緊將自己的靈識抽出,然而還是晚了一步。神識震蕩,他被游逸趕出了識海。謝春生捂住幾近裂開的腦袋,噴出一口血來。 游逸重新閉上眼睛,軟倒在玉樓懷中。 謝春生擦去嘴角的血跡,看著游逸,驚魂未定。 外面的四人聽見動靜,都跑了進來。陸罪瞧見地上的血跡,皺眉道:“沒事吧?” 林隱模樣的人上前扶住謝春生,用指腹幫他擦去嘴角殘余的血跡。謝春生僵了僵,淡道:“我沒事!怎么是你在外面。林隱呢?” 林盡道:“他去見愧生了?!?/br> 謝春生點頭,看向游逸。游逸睡得十分安穩(wěn),嘴角猶掛著一抹微笑。這會兒不知又陷入了什么夢境之中。 玉樓等謝春生恢復,方才出聲詢問:“看到了什么?” 謝春生將自己在游逸識海查探到的畫面,告訴了眾人。 玉樓聽到古廟時,神色微變,有些不自然。 謝春生講完,陸罪笑道,“也就是說,尊主不僅沒事,還在夢里和神核的意識斗智斗勇?” “現(xiàn)在看來是這樣?!敝x春生頓了頓,接著道:“但侵入意識在主意識的識海中待太久的話,侵入的意識會越來越了解主意識,甚至篡改主意識識海中的記憶,直至主意識分辨不出真假,落入侵入意識的圈套,被侵入意識徹底控制。尊主現(xiàn)在雖然能分辨神核的意識,但似乎,不能將其徹底殺死。”這其實和游逸的分魂控人差不多,都是通過侵 ,壓制來達到控制的目的。不過神核是侵入識??刂埔庾R,而分魂術(shù)則是侵入軀殼、控制靈魂。但分魂術(shù)的控制是可逆的,只要將分魂取出,被控制的人就能恢復如常;神核的控制卻不可逆轉(zhuǎn),一旦游逸的意識被神核攻陷,就會徹底淪為傀儡,再也不能做自己了。 陸罪神色變得凝重,沉吟半晌,問道:“也就是說,神核在尊主體內(nèi)待得越久,尊主就越危險??!?/br> 謝春生點了點頭。 屋內(nèi)數(shù)人都沉默下來。 玉樓沉默許久,開口道:“或許,神核控制人的意識,也是一種魂術(shù)?!?/br> “什么?” 偏殿內(nèi)四人,統(tǒng)統(tǒng)轉(zhuǎn)向玉樓,玉樓解釋道:“人的識海之中,供養(yǎng)的是識魄,所謂的意識,不過是識魄的體現(xiàn),意識之間的爭斗,其實是魂魄之爭。分魂術(shù)壓制識魄,神核摧毀識魄,僅此而已。”識魄是人魂中最為重要的一魄,稍有缺損,輕則失憶,重則神志錯亂,一旦缺失或毀滅,人就會變?yōu)橹皇1灸艿膭游铩?/br> 謝春生聽懂了一部分,但仍由疑惑,“這么說的話,神核擁有意識,是因為它擁有魂魄?” “沒錯,但僅是殘魂。”玉樓道:“神核離體,魔神的殘魂附著在上面。這縷殘魂經(jīng)歷三千多年的漫長歷史,通過侵占旁人意識,吞噬旁人魂魄,緩慢培育著自己的魂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