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趙遼抓著他頭發(fā)使勁兒的手仍然沒有松開。

    向楠舉起手來抓住趙遼的手使勁兒掰開，一邊皺著眉頭從他懷里抬頭，卻愣了下：“你沒事吧？又發(fā)病了？”

    趙遼的手被他掰開了也不繼續(xù)抓，改成扯住座椅上面的墊子，狠狠地扭曲著，眼神卻是渙散的，身體在不斷地顫栗著，逐漸地蜷縮成一團(tuán)，把頭埋起來，以一個自我保護(hù)、排斥外界的姿勢。

    “有病吃藥！”向楠這么說著，從趙遼的衣兜里翻出來小藥瓶，倒了三顆往他嘴里塞，“張嘴，啊?！?/br>
    趙遼吃了藥，仍然在發(fā)抖，過了一小會兒，他突然用頭使勁兒地撞車門。

    向楠倒是第一次見趙遼在沒受任何外界刺激的情況下——自殘，愣了一小會兒才回過神來，使勁兒拽他：“你清醒一點！”

    趙遼哐哐地撞了十幾下，額角撞破了流著血，這才被向楠勉強(qiáng)給拽住了。他發(fā)了一會兒呆，靠在向楠的肩膀上，渾身都沒有了力氣，動手打人的力氣都沒有。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以前好像也有過這么難受的時候，那時候和現(xiàn)在有一點兒不一樣。那個時候，他還有力氣，甚至?xí)茉幃惖禺a(chǎn)生強(qiáng)烈的性|欲，然后就對江明辰動手動腳，江明辰就躲就罵就還手，然后兩人打起來。

    可是現(xiàn)在對著向楠，趙遼沒有那種沖動，因為他知道，向楠不會拒絕他。這么一想，他反而平靜多了。

    再一想，他想，都是江明辰的錯，如果江明辰和向楠一樣，以前的自己就會和現(xiàn)在的自己一樣，也不會被激怒了，也就不會動手了。

    趙遼靠在向楠的懷里這么想了大半天，忽然又想到：萬一哪天向楠就變成了和現(xiàn)在的江明辰一樣呢？

    人是會變的，就連江明辰都會變，足以說明這句話是真的。

    他想到小時候的江明辰，那個時候兩個人都被綁匪抓住了，好不容易找到機(jī)會逃跑，綁匪卻步步緊追，而趙遼逃跑時傷了腿，成了江明辰的累贅。

    其實本來也沒人要綁架江明辰，江明辰從一開始就是受趙遼所累。

    趙遼想開口讓江明辰自己跑，卻一直沒能說出口。

    他甚至害怕江明辰會扔下這樣的自己跑掉，他甚至想求江明辰不要扔下他一個人?？墒撬矝]有說這種話，他只是沉默。

    江明辰似乎看出了他的擔(dān)心，一直安慰他，說絕對不會一個人離開，讓他也振作起來，兩個人絕對都能夠平安回去。

    江明辰在那個時候說，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都絕對不會扔下他一個人。

    趙遼沒忍住，冷笑道：說都會說，你們都這樣。

    他指的是他爸媽，江明辰也隱約知道，并不生氣，只說：我不會的。

    趙遼繼續(xù)無理取鬧：你也就現(xiàn)在這么說，反正也沒人真的喜歡我——

    這句話說出口，趙遼就噤聲了，耳朵都紅了起來。這是他的心聲，恥于讓人知道。

    江明辰卻笑了起來，在逃亡中弄得臟兮兮的小臉因為這個笑容而格外的明媚和漂亮：不會啊，我很喜歡你啊。

    趙遼的心臟因為這句話而砰砰地跳，臉上卻冷笑：你喜歡我什么？喜歡我平時不理你？

    江明辰略微地歪了歪頭，看著他，說：你很可愛啊。

    江明辰說著又笑了起來：所以你以后不要不理人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江明辰很認(rèn)真，所以趙遼就相信了。

    可是后來，江明辰就不遵守這個諾言了。

    江明辰比全世界的人都更加討厭他，更加不愿意理會他，不管他做什么，都不喜歡他。

    都是騙子。

    連江明辰都是騙子，這個世界上面就沒有不是騙子的人了。

    趙遼的手搭在向楠的脖子上面，指腹貼著大動脈，感受到有血在汩汩地流過去。

    他學(xué)過，知道怎么把人的脖子扭斷，那人會立刻斷氣。

    他的手又抖了起來，忽然說：“停車?！?/br>
    司機(jī)不問其他，立刻停車到路邊。

    趙遼松開向楠，開了車門出去，踩著厚厚的雪地，匆匆?guī)撞阶飞弦粋€正笑著打手機(jī)的路人，一把搶過手機(jī)，說：“借我打個電話，等下還給你。”

    路人自然嚇了一跳，隨即便怒道：“你什么——”

    趙遼隨手從兜里摸出兩張百元鈔，朝他懷里一扔。那人來不及接住，看著錢掉地上，更加生氣：“你他媽——”

    趙遼拿出錢包，把里面一疊錢扔到路人的身上，又摘下耳釘扔他身上，再把手表取下來扔他身上，戒指也扔，能扔的都扔了。

    這路人愣住了，看神經(jīng)病似的看他，都不敢罵他了。

    趙遼見他不罵了，就拿著手機(jī)撥號。

    鄭玄正在繼續(xù)給江明辰熬雞湯，忽然手機(jī)就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他接聽：“你好。”

    “我趙遼，叫江明辰聽電話?！壁w遼說。

    鄭玄和江明辰對視一眼，下意識就起身要把手機(jī)交給技術(shù)人員，這邊還穩(wěn)著趙遼：“你等一下，江明辰不在這，我去找他?！?/br>
    “我知道他在旁邊，你讓他聽電話，現(xiàn)在！馬上！”趙遼突然叫了起來。

    那路人默默地往后退了三步。

    鄭玄已經(jīng)把手機(jī)交給了技術(shù)人員，對江明辰使了個眼色。

    江明辰深呼吸：“你說?！?/br>
    趙遼卻又沉默了，手機(jī)里面只聽得到他有些沉的呼吸聲和風(fēng)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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