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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一覺醒來徒弟全叛出師門在線閱讀 - 第299頁

第299頁

    冼玉雷霆決斷的時(shí)候,她心里總升起一股強(qiáng)烈的恐懼感,好像從沒有想過,溫和的冼玉會說出那么可怕的話。

    其實(shí)不光是姜溫韻,就連鄭毅也有種陌生感。

    早在回萬劍宗時(shí),冼玉對他說應(yīng)該放棄北疆時(shí),他就有了這種感覺。不是說這決策不對,而是……他太過果斷,果斷地讓人沒有一絲準(zhǔn)備。

    “師尊不是心狠,他也很難過。”

    顧容景道。

    這回答出乎了鄭毅和姜溫韻的預(yù)料。

    “你覺得他殺伐果決,是因?yàn)樗滥銈儧]人能做得了這個(gè)決定。不愿意害他們性命的,只會害了自己的性命;有這種想法的,卻又怕被你們認(rèn)為是冷血?!?/br>
    好人下不了決心,壞人不愿意背負(fù)罵名。只有冼玉敢出這個(gè)頭,因?yàn)樗麖牟辉诤趺?,更不在乎福?bào),他是世界的執(zhí)法官,要做的永遠(yuǎn)是正確的決定。

    殺人難,殺壞人很難,但要?dú)⒑萌藲o辜的人,更難。為何這十?dāng)?shù)條人命只由他一人來了結(jié),為何每一次出手時(shí)都如此利落干脆?他只是不愿別人背負(fù)殺人的心里罪責(zé),只是不愿這些流民死前還要再受百般折磨。

    這不是無情,只是一種淡漠的溫柔。

    顧容景目光平靜,在這一刻鄭毅甚至有種看到了冼玉的錯(cuò)覺,叫他忍不住羞愧地低下了頭。但是這與冼玉的又不相同,因?yàn)橘裨缫蚜?xí)慣、或者說不在意任何的誤解,而顧容景卻會忍不住為他的心上人鳴不平。

    這一刻,鄭毅無比清晰地認(rèn)識到,在這幾個(gè)師兄弟中,除去早早身亡的方凈誠之外,其余人確實(shí)是配不上稱冼玉一聲師尊的。

    或許,師尊與顧道友的相遇,不僅是顧道友的幸運(yùn),也是師尊的幸運(yùn)。

    從這一天開始,鄭毅再也沒有叫過師尊。

    顧容景沒有回城主府,按他對冼玉的理解,經(jīng)歷了那樣的事,師尊怕是沒心情待在房間里,很可能會隨便找個(gè)小樹林,躲在某棵樹上對月喝酒。

    固云城雖然地勢高,但是城中發(fā)展緊湊,唯一一片稱得上小樹林的地方,只有東南角的小土坡,因?yàn)闅夂虿贿m宜,所以上面只種滿了常青松柏。不過因?yàn)檫@地方可以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外面的瘴氣,百姓們不敢靠近,故而人煙稀少,十分清靜。

    顧容景邁進(jìn)林中,針葉青松像一座寶塔似的高高聳起,柏樹間隔其中,還夾雜了幾棵榆樹,榆樹葉片小,饑荒年代時(shí)常有村民摘了榆樹葉子洗凈后混著家里的一點(diǎn)米面,做菜饅頭或是菜粥都是不錯(cuò)的選擇。

    靴子從滿地落葉上碾過,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顧容景走了沒多遠(yuǎn),忽然感覺頭頂有什么東西飄了下來,他抬頭望去,一把宛若銀串子的黃花骨朵忽然從天而降,帶著一股清新的香味。

    他下意識地接住幾朵,在花兒的縫隙中,冼玉半臥在榆樹的大枝丫上,手里折了一枝條的花,旁邊放了只酒壺,顧容景的目光尋來,他便露出一個(gè)淡淡的笑容。

    顧容景看見這笑容便知道了。

    冼玉并不是很高興。

    或者換句話說,他心里是有些難過的。

    顧容景輕輕攀住樹枝,飛了上去。冼玉收起腿,給他挪了挪地方。好在這是長了好幾百年的榆樹了,樹枝粗壯有力,不至于叫他們摔到那滿地青葉上去。

    “你怎么在這兒?”

    “師尊躲在這兒一個(gè)人喝酒?”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話音落罷,都笑了。

    顧容景低下頭,在他身上輕輕嗅了嗅,沒聞到濃烈的酒氣。

    冼玉知道他想問什么,“總覺得像是剛受了他們一項(xiàng)沉重的委托,一個(gè)人過來喝酒……感覺不太尊重。”

    他說的是那些剛在他手中喪命的無辜百姓。

    “兩個(gè)人喝,便可叫做悼念了?!鳖櫲菥罢f著,從芥子戒里取出兩只潔凈的酒杯,先給其中一只倒上,將酒潑在滿地落葉里。

    冼玉本以為這就算完了,誰料下一刻,顧容景忽然唱了起來。

    “一杯美酒慢慢斟,我勸亡者早動身,莫在家里挨時(shí)辰;閑暇無事去江東,十樹桃花九樹紅;又朝一日狂風(fēng)起,花落水流枝頭空,花謝來春還要發(fā);人死不能再復(fù)生,亡人一去如燈滅,去到西天影無蹤……”[1]

    這首歌很長,顧容景不善歌韻,唱的雖然沒幾個(gè)在調(diào)上,但好在他嗓音好聽,挽回了不少分。冼玉萬萬沒想到他還會唱這種送往歌,起初一臉震驚,但聽著聽著,又忍不住笑,直至笑出淚來。

    “……過了七七過周年,火燒靈屋冒青煙;再過三年孝一滿,亡人轉(zhuǎn)生離陰間?!?/br>
    顧容景唱完,斟了一杯酒遞給冼玉,“好聽嗎?”

    冼玉接過一飲而盡,一雙眼睛彎若明月,夸贊道:“你唱的,當(dāng)然好聽?!?/br>
    顧容景道:“我娘死后,我在城外流浪了一陣子。偶然聽到一戶送喪的人家,有個(gè)長了麻子的老頭嘶聲唱這首歌,我便記下來,在我娘的尸身前唱給她聽。”

    唱完后,他就離開了金葉城。

    冼玉聽到后半句,不再笑了。

    涼風(fēng)吹過,榆樹葉的清淡氣味沖淡了遠(yuǎn)處瘴氣的惡臭,月光撒下,為他們營造出一片短暫的世外桃源。

    “不開心的時(shí)候,哭一哭也是可以的?!鳖櫲菥坝终辶艘槐?,遞給他,“又何必牽強(qiáng)地笑,反而不好看?!?/br>
    冼玉下意識地摸了摸側(cè)臉,“很難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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