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尉也不知是暖心還是扎心：

    他家的弟弟真體貼??！只是這關(guān)懷的話怎么聽起來讓人有些別扭呢？

    謝清辭坐在馬背上，依然在琢磨那匹馬的死因。

    若此事并不是二哥下令，那推鍋給二哥的人必然是知曉二哥的性子，因?yàn)槎缦騺硇乃己婪?，又是在倉促之時(shí)，他究竟是吩咐了還是沒吩咐，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

    謝清辭緩慢的順著思緒，若二哥沒有下令，為何會有人著急處置那匹馬呢？

    是要去遮掩什么？

    在劇情里，謝清辭只想著用騎馬犯禁一事疏遠(yuǎn)兩個(gè)哥哥，但并不知道會驚馬，算起來也是實(shí)際的受害者那會不會是有人連帶著將謝清辭也當(dāng)成了棋子，借墜馬一事推波助瀾，讓兩個(gè)哥哥的矛盾更激烈呢。

    只是上一世的他身在局中，丟了意識無知無覺，即使看了那書，也因時(shí)辰有限只翻閱了自己的部分，別的地方都是朦朧的光影，看不真切

    那是不是其實(shí)在此時(shí)，已經(jīng)有人在幕后布局了呢？

    謝清辭垂下眼睫，蕭棣所說的話，更讓他相信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與此同時(shí)，謝清辭忽然覺得自己沒有那么害怕騎馬，思索時(shí)甚至忘記了自己在馬背上。

    他之所以恐懼，還是因?yàn)閾?dān)心馬會毫無預(yù)兆的發(fā)瘋，但此刻他曉得那是有原因的，心魔自然會迎刃而解。

    蕭棣也察覺到了謝清辭的變化，聲音低沉道：聽說殿下曾經(jīng)驚馬，現(xiàn)下不怕了？

    哎哎哎別提了，你是沒見到驚馬的場面，別說是清辭，就算是我，想起來也頭皮發(fā)麻。謝懷尉心有余悸道：那馬忽然就像箭似的往前沖，我們都來不及反應(yīng)，到最后更像是瘋了一般搖頭擺尾，好幾個(gè)人都拉不住

    蕭棣皺皺眉。

    他對危險(xiǎn)向來敏銳，這番話立時(shí)讓他想起燕銘拖他時(shí)騎的馬駒。

    蕭棣聽說過，那些人為了更好的折辱自己，去給馬駒喂了催情癲狂的藥，馬駒當(dāng)時(shí)精神抖擻橫沖直撞，但過不了幾日，馬就瘦脫了形虛弱夭折

    那匹馬昂揚(yáng)激動的模樣，和謝懷尉所說的很是相似，只是謝清辭那匹更兇險(xiǎn)一些。

    而謝清辭身畔的龐章，不僅動手殺了馬，還曾和燕家私下來往

    蕭棣瞥了一眼龐章，神色微沉。

    難道他是從食料上下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棣棣：你們猜哥哥會夸我嗎？

    第12章 驚馬（2）

    蕭棣瞥了一眼謝懷尉。

    此人是個(gè)沒腦子的，讓此人發(fā)現(xiàn)線索定然不成，但若是有意的把線索鋪陳在他眼前，引導(dǎo)他去發(fā)現(xiàn)幕后之人，倒是個(gè)可行的法子。

    蕭棣瞇眸，夜色沉如墨，他孤身一人悄然來到馬場。

    他已經(jīng)猜想得七七八八，現(xiàn)下要做的，是最終證實(shí)。

    月亮高懸中天，馬廄里的幾匹強(qiáng)健的馬駒垂尾靜立，顯然是在休憩。

    蕭棣目光掠過馬廄。

    有處是空的，且槽內(nèi)并無糧草。

    蕭棣眼眸閃過銳利：這里的馬呢？

    馬奴認(rèn)出他是白日伺候殿下騎馬的人，也不敢怠慢，賠笑道：這兒這地方本就沒有馬??！

    是嗎？蕭棣聲線沉冷：地上的馬蹄印還在。

    馬奴一滯，來人雖還年少，但一雙黑瞳冷戾深幽，又恰是無人的夜半時(shí)分，他不由得脊背發(fā)緊。

    蕭棣也不再追問此事，掃視了一下槽櫪道：你從何時(shí)開始養(yǎng)馬？

    馬奴忙道：小的小的養(yǎng)了十幾年了。

    槽櫪的馬料向來都是新草蓋舊草，不曾有如此干凈的。蕭棣目光落在沒有遺留半點(diǎn)馬料的槽櫪上，冷冷道：若不是你不會養(yǎng)，那就是有意為之了。

    那馬奴一驚，沒想到蕭棣會注意到這個(gè)細(xì)節(jié)，忙支吾道：此事和小的無關(guān)??！這小的也是按大人們的吩咐

    是誰的吩咐？

    那馬奴一滯，臉上明顯閃過一絲猶豫。

    脖頸處一涼，是冰冷的刀刃。

    殿下前幾日從馬背上摔下，想必你也知曉。蕭棣那雙黑眸鎖在他身上，聲音透出幾分凌厲：我特地來查此事，你若是敢隱瞞，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蕭棣眸中寒芒閃過，如索命修羅般令人顫栗。

    我們真是按吩咐行事。馬奴嚇得腿一軟，顫巍巍跪下，他能看出來，眼前絕對是個(gè)不要命的主：是殿下身邊的龐龐章公公讓換的糧草，他是殿下身邊的人，最是得寵

    蕭棣冷冷打斷：他什么時(shí)候吩咐的你？

    很早就吩咐過。馬奴顫聲道：我說這些馬不必每日更換食料，他還說那是從前，殿下騎的馬，自然是每日都更換打掃槽櫪，若非如此，還要我們這些人干什么？

    是么？蕭棣環(huán)顧四周，輕嗤道：如今你怎么不曾換？

    馬奴忙道：這自從陛下登基后，龐小公公也逐漸忙起來，之前總是來馬廄看看，最近也不來督促了，小的小的也就按照從前的養(yǎng)法

    蕭棣緩緩瞇眸。

    龐章對養(yǎng)馬一事，還真是上心，上心到連食料和槽櫪，都要親口囑咐。

    之前百般看重，如今卻再也不露面，蕭棣冷笑，此人定然是覺得驚馬之事已了結(jié)，自然也不愿再來此地。

    早早下命令嚴(yán)控馬料，也是為了順利掩蓋事情真相罷了。

    看來此事背后之人早有預(yù)謀，卻沒料到再精密的計(jì)劃也會露出馬腳。

    蕭棣瞥過空了的位置，道：這匹馬怎么死的？

    前幾天忽然暴瘦，沒幾日就夭折了。馬奴這次沒敢再遮掩，如實(shí)道：他摔了殿下，我們還在想怎么處置他，結(jié)果沒幾日就瘦成了馬架我們都說殿下有天子庇佑，身負(fù)氣運(yùn)，那馬沖撞了他，自然沒好下場。

    蕭棣瞇眸：這又是誰說的？

    也是龐公公給我們說的，他是殿下身邊的文書，最會說話，什么不好的都能說成有趣的事兒。馬奴頓道：殿下的病好了，那馬也沒了，這是上天的運(yùn)數(shù)，讓我們不必再提。

    蕭棣眸中騰起殺意。

    想借助上天運(yùn)數(shù)掩蓋自己私下做的手腳，

    這個(gè)龐章，倒還真是生了一張巧嘴。

    月光冷冽，蕭棣轉(zhuǎn)頭看向那馬奴道：殿下驚馬一事，這幾日必會有人再來問你

    馬夫一驚，喃喃道：可是可是小人只負(fù)責(zé)喂馬，什么都不曉得啊

    事情還偏偏出在喂馬上。蕭棣壓低聲音道：馬的食料有問題，你能躲得過？

    那人輕輕一抖，求助似的看向蕭棣。

    你不必慌亂。蕭棣冷道：按我的囑咐照實(shí)說就好

    *

    第二日，蕭棣依然像往常一樣，一早到了后院，準(zhǔn)備侍奉謝清辭騎馬。

    謝清辭想是沒睡足，如玉的臉頰懨懨的，他換了一件豎領(lǐng)的外衫，白皙的脖頸被衣領(lǐng)遮住大半，像是嚴(yán)絲合縫待人剝解的珠玉。

    他身邊始終跟隨著兩人，一是春柳，二是龐章。

    龐章的確頗得謝清辭信任。

    蕭棣心思微微躊躇，控制著馬速慢了下來。

    謝清辭驅(qū)馳了半晌，卻見馬只圍著一個(gè)地方打轉(zhuǎn)，也覺出了不妥，疑惑道：馬有問題？

    蕭棣淡道：連續(xù)兩日跑動，馬兒定然會疲乏。

    這就疲乏了嗎？

    謝清辭沒想到馬兒這么不耐騎，面上閃過疑惑：之前的馬駒連續(xù)跑了好幾日也很是精神，那段路程似乎比院子里的長很多。

    蕭棣黑眸望向他道：是那匹讓殿下受驚的馬駒？

    謝清辭揪住韁繩，點(diǎn)點(diǎn)頭：它們不都是西域良駒么？難道體力還有差別？

    蕭棣察覺到自己提起從前那匹馬駒時(shí)，龐章的表情登時(shí)僵硬。

    西域的良駒剛到京城，倒也有不少萎靡不振的，若是碰到極為亢奮的，反而要警惕。

    謝清辭偏頭望向他。

    用藥。蕭棣瞥了一眼龐章登時(shí)發(fā)白的臉龐道：京城有不少催*情的藥物，用在馬匹身上可以讓他們焦躁激昂。

    謝清辭耳朵尖泛起紅暈，低聲道：這還能有這種藥

    有的，京城有不少人會在賽馬時(shí)用，不少鋪?zhàn)永锒寄苜I到，只是要控制好劑量，免得馬匹事后喪命。蕭棣聲音微頓：殿下若有意，不如讓龐章去看看。

    春柳冷哼一聲，顯然對蕭棣支配龐章很是不滿。

    龐章眸光一縮，不由得面色明顯發(fā)白。

    蕭棣在此時(shí)說這些話，倒像是意有所指似的。

    不必。謝清辭搖頭道：我騎馬本也是散心，它們都是戰(zhàn)馬良駒，何必用這些招數(shù)摧殘?jiān)阚`？

    蕭棣只是微微提點(diǎn)，之后便絕口不提。

    謝清辭腦海中回響著方才的話，用過藥的馬駒激昂振奮，之后卻可能會死亡

    謝清辭輕輕垂頭。

    紛亂的思緒，因著蕭棣無意間所說的那句話撥云見日。

    *

    幾個(gè)人練完馬，日頭已然落下，蕭棣特意牽馬還回馬廄。

    有一人始終跟隨在他身后。

    蕭棣嘴角噙了一絲冷笑，牽馬慢行。

    到了馬廄，龐章終于忍不住，走上前陰森森道：蕭棣！

    蕭棣抬頭，裝作恍然道：龐龐章公公？

    龐章上下打量他，冷聲道：蕭棣，你初來乍到，可知伺候殿下要守什么規(guī)矩？

    請公公指教。

    慎言！龐章抬起下巴。冷道道：殿下不過十五六，你今日在他面前提起那藥，已經(jīng)犯了忌諱！

    龐小公公真懂得為主子著想。蕭棣看向他，雙眸透出殺意道：提起那藥已經(jīng)算犯了忌諱，那若是用了呢？

    龐章眸色一震，冷道：你你說什么？

    第13章 驚馬（3）

    如果有人曾用了藥。蕭棣絲毫沒有遮掩，雙眸冷冽逼人：更是罪大惡極

    龐章臉色變了幾變，整個(gè)人都陰冷下來：蕭棣，你腦子是不是被人拖壞了？到底在狂吠什么？！

    蕭棣緩緩勾起唇角，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站??！龐章疾走兩步，微微抬起下巴：你威脅我？

    龐章盯了他半晌，半晌卻緩和了神色，滿臉不屑道：說罷，你想要什么？

    蕭棣冷冷看向他。

    你不去找殿下，話里話外震懾我，還不是想讓我?guī)湍戕k事？龐章抬起下巴道：說??！有什么事?。?/br>
    蕭棣目光漸冷：為何要對他下手

    關(guān)你何事？龐章冷哼一聲，忽然饒有興味的看著他道：你一個(gè)牽馬的奴才，還想在殿下面前邀功么？他一個(gè)病秧子，誰知道能活

    聲音戛然而止，他的脖頸被緊緊遏住。

    抬頭，撞進(jìn)一雙騰起冰冷殺意的雙眸。

    蕭棣向來淡漠隱忍的眸色變得銳利逼人，如潛伏在黑暗中的兇獸倏然露出獠牙。

    卡在脖頸上的手越收越緊，龐章聽到自己瀕臨破碎的聲音：你你先松手！你想想要什么，我都答應(yīng)

    蕭棣收緊手指，沒有一絲停頓和猶豫。

    龐章目光漸漸渙散，他望著滿溢殺意的少年，全身都忍不住輕顫。

    對方手中沒有刀劍，也沒有用一擊斃命的法子，就這么徒手緩緩收緊，一點(diǎn)點(diǎn)吞噬他的生命。

    好似好似恨他入骨似的。

    龐章面色青紫，痛苦的大口呼吸著，想不通自己什么時(shí)候得罪了這個(gè)煞神。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嘶聲道：你殺了我，殿下殿下他不會放過你

    龐章只是口不擇言，并不奢望蕭棣會放過他。

    然而握在他脖頸上的手微微一滯，竟然松開了。

    龐章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如從狼口逃生的兔子一般，拔腿跑了出去。

    春日天氣多變，此時(shí)風(fēng)聲漸急，馬廄外氤氳著烏云，小丫鬟們正吵嚷著一同回房躲避即將來臨的陣雨。

    蕭棣垂手站在原地，沒打算再去追。

    他從未打算要龐章性命，只想引起謝清辭和謝懷尉的警惕，讓他們順藤摸瓜

    但方才看到龐章輕描淡寫承認(rèn)時(shí)，他心下翻涌的全是壓制不住的殺意。

    怎么會

    蕭棣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掌，他明明已經(jīng)很會蟄伏隱忍了。

    被燕銘拖在馬后，他會耐心的咬牙等待，在人最多的時(shí)候一擊必中讓燕銘顏面盡失，初到陌生之地，他會收起機(jī)警，裝作大意的模樣被人推下水，再一身濕漉漉的爬上岸邊，冷眼旁觀謝清辭的處置

    蕭棣緩緩握緊雙手，可為何方才他會毫無預(yù)兆的失控呢

    他是在意那個(gè)小病秧么？

    *

    謝清辭沒有睡下，正在房內(nèi)和謝懷尉商量驚馬一事。

    在謝清辭說得幾乎放棄時(shí)，謝懷尉靈光一閃，露出發(fā)現(xiàn)驚天秘密的表情：看來馬之所以受驚，是因?yàn)橛腥税抵性谑沉仙蟿恿耸帜_？

    他還真是頭腦清晰思路敏捷啊！

    看到謝清辭欣慰的點(diǎn)點(diǎn)頭，他又思索著道：食料有問題所以我們應(yīng)該快些出手，把養(yǎng)馬的人叫來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