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睿的表情看不出心情好壞，面對一群小少爺們和和氣氣的，委婉地指出問題所在。他和朱倪對話時也維持了這樣的狀態(tài)。

    從前年的八強，到去年的前四，再到今年的第二，這本來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對于初叁的幾位球員來說，這是他們最后的一次U16，而第二名的結(jié)果并不是一個圓滿的結(jié)尾。

    龔樂安半開玩笑地說：“還好是第二，如果前四都沒進(jìn)那就太丟臉了?！?/br>
    大部分球員與其說輸贏本身，更看重獲勝的榮譽和光輝。

    在這樣的氣氛中，林集依舊特立獨行，淡淡地表示：“我對這個結(jié)果很滿意?！?/br>
    “為什么呢？”朱倪問道。

    “因為我盡力了。大家都盡力了。這就是我們目前能夠取得的最好成果。”

    朱倪贊同地點點頭，又問：“你怎么評價對面的16號選手侯宗煜？”

    “他很厲害?！绷旨⑽Ⅴ久迹瑖?yán)肅中帶著些呆萌，“這是第二次成為對手，他比去年打得更好了。他的摸高應(yīng)該有叁米叁了……”

    叁米叁的高度放在男子春高排里比較常見，但有人能在初叁就達(dá)到這個高度的話確實很厲害。

    朱倪差不多問完了，總結(jié)性地說道：“我很期待在U19看到你們的對決?！?/br>
    林集乖乖點頭，說了個“好”，令朱倪有種被許下承諾的感覺。

    就在她打算離開時，馮睿出現(xiàn)并說道：“我們打算去餐廳吃飯，你一起來吧，這幾天也辛苦你了?！?/br>
    朱倪立刻擺手推脫，不完全是出于客套，其實她真的很想立刻把報道趕出來。

    只是林集在此時突然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我們下午就要走了?！?/br>
    馮?？戳怂谎?，說：“他們再過兩個月就要中考了，你應(yīng)該也有考試期吧？趁現(xiàn)在最后放松一下，別當(dāng)成工作?！?/br>
    于是朱倪便跟隨北原國際一起去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高檔餐廳。北原國際訂了座，此時便讓服務(wù)生再加一人。

    朱倪被安排在了馮睿的左手側(cè)，而她的左手側(cè)是林集。并非事先預(yù)定，他只是非常自然地挑選了這個位置，甚至沒有看朱倪一眼。

    這樣最好，因為除了他和龔樂安，她與隊內(nèi)的其他球員不太熟，沒有像叁中那樣與眾人打成一片，大概小少爺們都挺矜貴。

    況且她還記得上次喊她“大奶妹”的人，就是那個長得斯斯文文的副攻手。

    她懶得搭理他，除了面上帶笑以外嘴里蹦不出幾個字。

    就在林集和馮睿紛紛與旁邊的人聊天時，她發(fā)現(xiàn)侯宗煜發(fā)來了消息。

    先前在車上時，她祝賀了他們奪冠。而他現(xiàn)在不僅道謝，還邀請她和叁中一起去聚餐。

    朱倪打字說：“不好意思，已經(jīng)有約啦。下次補上吧，我以后請你吃飯~”

    她想要和這些王牌選手搞好關(guān)系，多刷印象分，方便自己將來的記者任務(wù)。她知道他們一定會再見面的，最晚在明年的春高排。

    馮睿中途離席，小少年們頓時更放開了，叁叁兩兩地把頭湊在一起聊天。而林集低頭看手機，朱倪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在讀電子書。她沒窺探內(nèi)容，也徑自打開面板，開啟了工作模式。

    過了一會兒，少年音在她耳畔響起：“你在寫今天的報道嗎？”

    朱倪略微驚訝地望了林集一眼，回答道：“是的?！?/br>
    林集安靜了一會兒，又問：“你會對比我和侯宗煜嗎？”

    “你希望我這么做嗎？”

    “我不介意?！彼D了頓，補充道，“我讀了你之前的報道，認(rèn)為你寫得很客觀?！?/br>
    朱倪笑道：“謝謝?！?/br>
    兩人之間的沉默被包間內(nèi)的嘈雜填滿。就在朱倪打算繼續(xù)工作時，林集再度開口：“你以前就想成為記者嗎？”

    “沒有。我從沒夢想成為任何職業(yè)?！彼α诵?，對著他莫名有點想多說幾句的沖動，便繼續(xù)道，“我父母找人給我算命，說我適合做律師或者會計。我問那人‘那我不適合做什么職業(yè)呢？’，他說‘不適合從事藝術(shù)行業(yè)和新聞行業(yè)’。我確實對藝術(shù)行業(yè)不感興趣，于是就選擇了新聞專業(yè)?！?/br>
    林集瞪大眼睛看她。那雙平素喜歡半瞇起來的，顯得又困又呆的眼睛頓時有了活力，連內(nèi)雙的眼皮褶子都更深了，整個表情格外可愛。

    沒維持多久，他撤開眼神，垂著視線說：“……哦。”

    像是把很多想說的話壓在了心底，最終憋出來的一個音節(jié)。而這個音節(jié)悶悶的，傳達(dá)出一種不開心的情緒。

    朱倪感到疑惑，正想說什么，可林集卻被龔樂安吸引了注意力，參與進(jìn)了另一邊的對話中。她便沒再管他，繼續(xù)忙自己的事情，直到被人喊話才聊會兒天。

    等這頓飯吃完后，朱倪陪他們走向大巴，做了一番道別。

    她的目光掠過站在人群邊緣的林集，對他笑了笑，在其他人上車時走向他，喊了聲：“林集。”

    他像是料到她的行為，早就站住了腳步，用眼神問詢她的用意。

    朱倪有些猶豫地問：“我們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見過？”

    林集定定地看著她，眼神澄澈真摯，不會讓人懷疑他話中的可信度。

    “是的?！彼f。

    朱倪還想問下去，可林集沒給她機會，迅速留下一句“再見”，轉(zhuǎn)身就要上巴士。

    他似乎有些怕她繼續(xù)提問。

    她想不通為什么，也不清楚他先前情緒低落的原因。如果讓她大膽猜的話，或許是因為她忘了他，所以他感到不高興。

    朱倪莫名認(rèn)為，能讓林集感到沮喪的事情一定有著非同凡響的意義。而她無論是出于搞好關(guān)系的目的還是單純的好奇心，都應(yīng)該去回想起那些被堆放在記憶深處的片段。

    “等一下?！?/br>
    她上前幾步，在他一腳踏上臺階時快速問道：“能不能告訴我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他回頭看她，眼睛藏在反光的鏡片下看不清情緒。“五年前?！彼f。

    車門在她眼前關(guān)上了。

    五年前……五年前……

    朱倪引以為傲的記憶力忽然有了阻滯，回到家中的一路上都未能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和林集見過。

    大概是五年前發(fā)生了太多奇妙的事情，導(dǎo)致一次在她看來平平無奇的相遇沒能留下任何深刻的痕跡吧。

    朱倪坐在電腦前敲字的動作一頓，驀地明白了林集為什么會不開心。

    對他來說重要的回憶，于她而言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那么聰明，必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無奈地眨眨眼，暫時把這些想法拋之腦后，認(rèn)真地編輯完報道后上交，隨即開始化妝打扮，更衣?lián)Q造型。

    就在不久后，萬嘉循會來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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