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回家的路足足走了一小時。

    一進家門，趙斯淇便快步?jīng)_進洗手間，洗了一個冷水澡。

    出來的時候，趙雨燕端著一盤水果，攔住他：“眼睛怎么紅紅的，在學(xué)?？蘖?？”

    趙斯淇撥了下濕淋淋的頭發(fā)，遮住半張臉，面不改色地說：“沒有，是剛剛洗澡的時候洗發(fā)水流進眼睛里了。”

    趙雨燕沒有多想，只點一點頭：“那下次小心點。過來吃點水果吧?！?/br>
    “等等，我手機沒電了，我先充個電?！壁w斯淇腳步匆匆走回臥室。

    手機很早就沒電關(guān)機了，一首五分鐘的歌并沒有完整地錄下來。

    這是今晚令趙斯淇崩潰的第二件事。

    他像個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坐在床邊，兩眼死死盯著正在充電的手機，直到眼睛酸澀才眨一下。

    一滴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下來，砸在床單上，暈染開一片深色的痕跡。

    “小淇，出來吃水果了?！壁w雨燕輕輕敲了兩下房門，問：“還是mama幫你端進來？”

    趙斯淇猛地回神，說：“不用了?！?/br>
    趙雨燕說：“吃一點吧，mama都切好了?！?/br>
    趙斯淇抬手關(guān)燈，說：“我想起來我刷過牙了，明天再吃吧?！?/br>
    趙雨燕有些疑惑：“刷過牙也沒關(guān)系呀，吃完再去漱個口就好了?！?/br>
    趙斯淇縮進被窩里，悶聲悶氣地說：“真的不用了，我今天看了一晚上的比賽，好累好困，現(xiàn)在就想睡覺?！?/br>
    趙雨燕聞言不再勉強，輕聲道：“那我放冰箱里，明天早上起來你自己拿去吃?！?/br>
    幸好接下來兩天是周末，不用上學(xué)。趙斯淇故意睡到很晚，等趙雨燕出門買菜了才起床。

    站在浴室中，看著鏡子中的人，一雙清水眼腫得像兩顆大核桃，眼眶還有幾根紅血絲。

    趙斯淇嘆口氣，趁趙雨燕還沒回來，拿冰毛巾敷了一會兒眼睛。

    意識到自己喜歡一個同性，而且這個同性還是朋友，讓趙斯淇連續(xù)兩晚都沒睡好覺。

    回校的前一天，他坐在書房寫作業(yè)。

    寫了一會兒，他鬼使神差地打開桌上的臺式電腦，在網(wǎng)頁的搜索欄輸入“同性戀”三個字。

    回車鍵一按，顯示的卻是其他相關(guān)內(nèi)容——艾滋病、心理咨詢、精神治療，又或是亂七八糟的同城交友、約炮的帖子。

    每一個帖子都被趙斯淇點開看了，有辱罵同性戀是變態(tài)的人，有捍衛(wèi)同性戀尊嚴和自由的人，也有像他一樣，對性取向感到迷惘和無助的人。

    鼠標緩緩滾動著，在看到一個英文網(wǎng)站時，趙斯淇手指一停，好奇地點了進去。

    熒幕上毫無預(yù)警地跳出一個視頻，一個黝黑的壯漢將一個纖瘦的男人壓在床上，下半身瘋狂聳動，持續(xù)做著一個撞擊的動作。

    趙斯淇嚇一大跳。

    不僅視覺上受到巨大沖擊，他還聽到一聲聲劇烈的呻吟和喘息。

    這是趙斯淇從未親自接觸過的東西，但是不代表不懂。

    他兩眼呆滯，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鑰匙開鎖的聲響。是趙雨燕回來了。

    趙斯淇飛快關(guān)掉電腦，清空歷史記錄，然后對著一片漆黑的熒幕發(fā)起了呆。

    那一整天，他的作業(yè)只字未寫。

    接下來一周，趙斯淇都刻意和高馳保持一定距離。遇到不會的題了，他寧愿自己瞎琢磨，也不肯轉(zhuǎn)身問一問后面的人。

    他很清楚，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應(yīng)該及時把這個苗頭掐死在搖籃中。

    這天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結(jié)束，趙斯淇照例收拾書包準備回家。

    走之前，他有點尿急，于是又放下書包，打算去一趟廁所。

    臨近放學(xué)，大部分學(xué)生已經(jīng)離開了，教學(xué)樓的走廊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上完廁所，趙斯淇站在洗手臺前洗手。

    此時此刻的男廁所也是空無一人。

    然而在踏出門的那一刻，門口左邊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攔住了他的去路。

    趙斯淇抬起眼，還未看清面前的人的長相，手腕就被用力握住了。

    緊接著，門被啪的一聲關(guān)上，他又被拉回廁所里，同時頭頂傳來一道沉郁的聲音。

    “你最近在躲我？”

    趙斯淇身子一僵。

    循聲抬頭，他看見高馳沉著一張臉，面色不虞地盯著自己。

    “還是我哪里惹到你了？”

    高馳緊鎖的眉宇間藏著一團火，表情有些懾人。

    他看著趙斯淇，這個以前每天給自己發(fā)短信的人，自歌手比賽結(jié)束后就再也沒發(fā)過一條。在學(xué)校也是一直埋頭做題，不搭理人，一天說的話不超過三句。到了下午，放學(xué)鈴一響，立刻背書包回家，好像教室里有瘟神似的，多待一秒都不行。

    見趙斯淇不說話，高馳又問：“怎么，你要跟我疏遠關(guān)系？”

    趙斯淇低下頭，略長的劉海和眼鏡片擋住了他的雙眼，將其中糾結(jié)萬分的情緒也一并擋住了。

    他搖一搖頭，艱難地擠出兩個字：“沒有?！?/br>
    “沒有？”高馳松開他的手腕，抬起一只手臂撐在墻上，自上而下地看著趙斯淇，“那你這幾天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說話沒反應(yīng)，問一句你才回一句。哦不對，不是一句，你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惜字如金這個成語形容的就是你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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