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斯淇沉默幾秒，最終點一點頭，答應(yīng)了。

    搬進趙中偉家里的第一天，趙斯淇渾身上下都覺得不適。

    趙中偉和陳玉芳對他很好，兩個同父異母的meimei也善良可愛，但是五口人坐在一起吃飯時，趙斯淇就覺得很難受。

    他不屬于這里，他在這個家中格格不入。

    晚上在房間學(xué)習(xí)時，他還能聽到門外其樂融融的交談，其中夾雜著兩個meimei脆生生叫爸爸和mama的聲音。

    聽見這兩個稱呼，趙斯淇呼吸一窒，喉嚨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喘不上氣。

    這個時候他就會無比地憎恨肇事司機，憎恨命運，憎恨這個世界。

    當(dāng)然，他最憎恨的還是自己。

    如果那天下午他沒有給mama打電話，那么mama在過馬路時就不會分神，就不會沒有注意到路口沖出來的車。

    想到這，趙斯淇扔下筆，眼眶中霧氣彌漫，隨時就要落淚。

    過了趙雨燕的頭七，趙斯淇才回到學(xué)校繼續(xù)上課。

    半個月沒來學(xué)校，乍一出現(xiàn)在班上，同學(xué)們看他的表情都有一些驚訝。

    或許是班主任提前跟全班說明了他的情況，并沒有人來向他打聽這半個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是，從周圍同學(xué)憐憫和同情的眼神中，趙斯淇知道自己失去mama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

    中午午休時間，他趴在桌上小憩。

    教室窗簾的遮光效果不太好，刺眼的陽光穿過薄薄的布料，照在他瘦削的沒有血色的臉龐上，像一張單薄的白紙。

    快要睡著時，空氣中忽然飄來一股奶香。

    趙斯淇睜開眼，桌上不知何時擺著一杯咖啡，上面貼著一張便利貼——

    【卡布奇諾加雙份奶油，夠甜，希望你開心一點?！?/br>
    底下還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有點丑，但是能看出來畫的人很認真。

    趙斯淇摸了一下杯子，熱的，他立即扭頭看向身后，后座的位置卻是空的。

    不知道高馳什么時候來的，又是什么時候走的，偌大的教室只有趙斯淇一個人。

    午休時間恰好在這時結(jié)束，廣播站開始放歌，放的是潘瑋柏和張韶涵的《快樂崇拜》。走廊上有同學(xué)經(jīng)過，每個人嘴里都在哼唱這一首歌。

    或許快樂是一件可以傳染的事。趙斯淇握著這杯咖啡，緊緊地、用力地感受著從中傳出的溫度，胸腔內(nèi)好似有一只熱氣球在慢慢升起，溫暖又飽脹。他雙手捧起咖啡，喝了一口，奶泡的香甜酥軟登時在口中擴散，一絲一縷，順著食道緩緩流入胃里。

    心情確實好了一點。

    趙斯淇放下咖啡，深呼一口氣，再次投入到學(xué)習(xí)當(dāng)中。

    不在學(xué)校的半個月，溫玲玲幫他整理了各科的試卷，整整齊齊、分門別類地壓在桌上，有一個指甲蓋那么厚，他得抓緊時間補回來。

    下午上課的時候，高馳一邊打哈欠一邊走進教室。剛坐下，他就發(fā)現(xiàn)桌上黏了一張便利貼，上面寫著：【謝謝你的咖啡?！?/br>
    末尾也有一個笑臉，畫得很圓、很對稱、很標(biāo)準(zhǔn)。

    高馳笑了下，提筆在下面寫道：【不客氣?！?/br>
    筆尖一頓，高馳托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又繼續(xù)寫：

    【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海邊兜風(fēng)？那里風(fēng)景很好，適合散心。】

    寫完，他點了點趙斯淇的肩膀，把便利貼黏在上面。

    趙斯淇回頭，別扭地取下便利貼，看清上面的字后，他有些驚訝地望向高馳。

    “去海邊兜風(fēng)？”

    高馳點頭：“嗯，想去嗎？就我們兩個人?！?/br>
    趙斯淇捏緊手中的便利貼，盯著上面的字跡，又看了一遍，半天沒有挪開視線。

    “不想去海邊也可以換個地方，你決定。”高馳又說。

    趙斯淇垂眼，把便利貼塞進書頁中，再輕輕合上，“不換了，就去海邊吧。”

    第25章

    S市臨海，從市區(qū)坐車到海邊只用一個多小時，不堵車的話更快。

    趙斯淇和高馳約在傍晚出門。由于周末人多，到了海邊之后，他們花了點時間才找到一塊空地。

    此時正值日落，海面波光粼粼，倒映著金色的余暉。

    他們坐在溫?zé)岬纳碁┥稀?/br>
    坐沒一會兒，高馳直接躺下，望著天空說：“小時候我經(jīng)常來這里玩?！?/br>
    趙斯淇側(cè)目，聽高馳繼續(xù)說：“大海很神奇。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這里，看看海，吹吹風(fēng)，就會有一種平靜的感覺。”

    腥咸的海風(fēng)徐徐拂來，將他們的頭發(fā)吹得一團亂，可是誰都沒有抬手整理。

    “煩惱、痛苦、不堪，”高馳偏過頭，對上趙斯淇的目光，“你可以在這宣泄所有的負面情緒。”

    趙斯淇兩手抱腿，頭擱在膝蓋上，問：“怎么宣泄？”

    高馳說：“喊出來啊，這就是最直接的方式?！?/br>
    趙斯淇連忙搖頭：“不要吧，這里人太多了?！?/br>
    高馳笑了下：“沒讓你現(xiàn)在喊，等過會兒人少了再喊。”

    太陽漸漸西沉，隱沒于海平面。趙斯淇注意到高馳閉上了眼睛，似乎在閉目養(yǎng)神。

    半個月不見，趙斯淇覺得高馳好像曬黑了，個頭也高了，估計每天都有出去運動。

    不像他，這半個月天天待在家里，哪都沒去，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其實趙斯淇的生活就如同他這個人，無聊、枯燥、乏味，沒人愿意和這樣的人交朋友。在遇到高馳之前，趙斯淇一直這么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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