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開車走了之后沈爺爺看了看趴在沈行春身上的安圓，嘆了口氣，“孩子哭的不行了?！?/br>
    安圓聽到耳邊腳踩在雪地里的咯吱聲，冷風(fēng)往他身上一吹，他渾身一激靈，又醒了，想起爸爸又小聲哭了起來，手指緊緊抓著沈行春脖子上的衣領(lǐng)，邊抽泣邊說：“哥哥，我見不到爸爸了。”

    “會見到的，”沈行春抱著他進(jìn)屋，“小圓兒不哭了?！?/br>
    沈奶奶還沒睡，一聽院子里的狗叫跟腳步聲就知道他們回來了，掀開門口的簾子往外看，聽到安圓壓抑的哭聲，知道是情況不好，等到沈爺爺一進(jìn)屋，她就趕緊問情況。

    沈爺爺把大體的情況跟沈奶奶說了，沈奶奶心疼的抹了把眼淚，她知道安圓就一個爸，拍著安圓的后背說：“孩子不哭啊，以后在奶奶家住著，跟哥哥一起?！?/br>
    沈爺爺摘了手套，走到爐子旁邊烤火，“國慶已經(jīng)給他老家的表妹寫了信，就是小圓兒他表姑，說會把孩子讓他表姑養(yǎng)著，他表姑收到信之后就會來接安圓了?！?/br>
    沈奶奶又摸了摸安圓的頭，“那么大老遠(yuǎn)的，信多慢呢，到了也得十幾天，坐火車過來也得兩三天，孩子先在咱家把年過完吧。”

    沈行春肩膀上的安圓還在哭，他跟奶奶說：“奶奶我先抱著小圓兒進(jìn)屋，有熱水沒，我待會兒給他擦擦?！?/br>
    “燒了好幾壺?zé)崴瑤讉€水瓶都是滿的，”奶奶說，“大春晚上好好哄哄弟弟?！?/br>
    沈行春應(yīng)了一聲，抱著安圓進(jìn)屋，把他放在炕沿上，安圓松開了沈行春的脖子，手指沒有了著力點(diǎn)，又扒著炕沿上的席子，指腹在席子毛邊來回搓著，垂著腦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眼淚。

    沈行春去給他洗了條毛巾，回來之后一只手拖著安圓的下巴，把他的臉仰起來，另一只手?jǐn)傞_還冒著熱氣的毛巾在他臉上擦了擦，邊擦邊哄：“不哭了，哭著難受，警察叔叔說了，我們可以給爸爸寫信的?！?/br>
    安圓乖乖的坐著讓他擦臉，手指揪著炕席，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喃喃的說：“爸爸還說要帶我去哈爾濱看冰雕，說過年給我做炒年糕跟糯米圓子，明年我過最后一個六一兒童節(jié)，他說會去學(xué)?？次业奈乃嚤硌荨?/br>
    沈行春給安圓擦完了臉，安圓突然抬起頭，直愣愣的看著沈行春，“哥哥，六七年之后，我就不是兒童了，六七年之后，我都成年了，我那時候都十八了……”

    安圓說著，眼眶里又不住地落了一大串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滴進(jìn)大衣衣領(lǐng)上，毛衣領(lǐng)濕了一大片。

    沈行春拿著毛巾又給他擦了擦臉，說：“哥哥帶你去哈爾濱看冰雕，明年給你過六一兒童節(jié)好不好？不哭了，再哭小臉就要皴了，皴了就不好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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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圓晚上躺下之后又哭了小半夜，后半夜終于抽抽搭搭的睡著了，沈行春也累的不行，晚上做了一整夜的噩夢，第二天破天荒的六點(diǎn)鐘就醒了，他起床的時候安圓還睡著，他沒叫他。

    爺爺早早就出診去了，奶奶已經(jīng)起了，從院里抱了一捆柴火，準(zhǔn)備生火燒爐子。

    沈奶奶看著沈行春從屋里出來，小聲問他：“小圓兒昨晚上哭得厲害嗎？幾點(diǎn)睡的？”

    “后半夜才睡的，”沈行春給自己打了一盆涼水，胡亂洗了把臉，“小孩兒碰到這么大的事兒，估計(jì)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br>
    “小圓兒表姑來接他之前，你多陪陪他，孩子之間有話說?！鄙蚰棠陶f。

    沈行春草草應(yīng)了聲行，掀開布簾就要往外走，沈奶奶叫了他一聲：“大早上的，天還沒亮透呢，你去哪兒??？”

    “我去隔壁孫嬸家一趟?！?/br>
    沈行春剛準(zhǔn)備邁步出去，想到了什么，又去偏房找出一個原來裝葡萄糖的大玻璃瓶，洗了洗之后拿到屋里放在開水里燙了燙，轉(zhuǎn)身又出去了。

    沈奶奶問他：“你拿瓶子去干什么??？”

    “我去孫嬸家訂瓶奶?！鄙蛐写阂呀?jīng)出了門，聲音隔著門跟簾子悶悶地傳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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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養(yǎng)牛養(yǎng)羊的不少，隔壁鄰居孫嬸家養(yǎng)了奶牛，沈行春縮著脖子越走越快，到的時候?qū)O嬸正在牛棚里擠奶。

    沈行春進(jìn)了院子走到牛棚邊，叫了正在擠牛奶的孫嬸一聲，“孫嬸，擠牛奶呢？”

    孫嬸一聽是沈行春的聲音，“哎”了一聲，轉(zhuǎn)過身抬起袖子蹭了蹭遮在眼睛上的幾縷頭發(fā)，喘著粗氣往牛棚柵欄旁邊走了走，問他：“大春，你咋這么早過來了？我看你家煙囪還沒冒煙呢?！?/br>
    “我剛起來，我奶奶正在生火呢，”沈行春把懷里的玻璃瓶拿出來給孫嬸看了看，“孫嬸，我想在你家訂一個月的牛奶，大概一直到過年?！?/br>
    孫嬸嗓門大，隔著牛柵欄大聲說：“啥訂不訂的，我家倆孩子嫌牛奶腥氣，一口不愛喝，你孫叔在外面打工，就我一個人喝，天天喝的我都快吐了，每天還浪費(fèi)不少，做的酸奶跟奶皮子都沒人吃，幾戶鄰居都養(yǎng)了奶牛跟羊，就你家沒養(yǎng)，之前我還跟你奶奶說，每天送你家去點(diǎn)，你奶奶說你也不喝?！?/br>
    “現(xiàn)在家里有人喝了，”沈行春把玻璃瓶往孫嬸面前遞過去，“那孫嬸我以后每天早上來拿一瓶?！?/br>
    “你來拿，牛奶管夠，另外一頭奶牛也要下小牛犢子了，都喝不完，回頭你多拿幾個瓶子，回家讓你奶奶做點(diǎn)奶茶或者熬奶皮子吃，”孫嬸拿過沈行春手里的玻璃瓶，“待會兒拿回家之后煮一煮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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