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按了按自己從早起就一直跳動的眼皮，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是哪個眼睛跳財哪個眼睛跳災(zāi), 只但愿這小祖宗今天別在御前闖禍。

    往年陣考前, 會由國師現(xiàn)身為這些準(zhǔn)備陣考的考生們敲響開考金鑼，但今年梁方去北境大陣巡查，繪陣司只有元初這么一個九曜, 還因?yàn)樗降芤彩强忌坏帽芟釉诩? 南衙和北衙哪個都不能代表整個繪陣司, 于是瑜景帝便適時地提出要親自出面敲鑼。

    有多少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皇帝一面, 就連那些科舉的考生也是到了殿試才能得見皇帝真顏，這次倒是讓這屆陣考的考生開了眼。

    清晨的西市雖然很多店鋪還沒開門的，但仍然熱鬧，賣小吃早飯的攤子和來這里準(zhǔn)備參加陣考的考生們擠擠挨挨。

    餛飩攤上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瑾石雖然吃了早飯, 但聞到這味道還是有點(diǎn)饞, 他抬頭看看天色還早，便買了碗餛飩坐了下來。

    這餛飩攤支的位置對面正好是之前陶柏陽出來的那個名叫錦麗軒的胭脂水粉鋪?zhàn)? 早上這鋪?zhàn)舆€大門緊閉，看起來是得到晌午才能開門。

    瑾石舀起一皮薄餡大的餛飩, 剛吹了兩口, 一抬眼就看到一個穿著不起眼卻質(zhì)地很好的綢面衣服的女子偷偷摸摸地從錦麗軒里出來,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戴上面紗遮掩住清麗的面容，低頭匆忙地向南去了，而錦麗軒的門在她離開后緩緩關(guān)上。

    瑾石不禁疑惑地“嗯？”了一下。

    “那是康樂坊采薇閣花魁離娘的貼身丫鬟?！?/br>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他旁邊說道。

    瑾石轉(zhuǎn)過頭，看到一個小孩站在他的桌邊。

    這小孩皮膚黝黑，穿著粗布衣服，小手粗糙，但瑾石卻覺得有些面熟。

    “啊，”他想起來了，“你是在國師府開蒙學(xué)陣的小孩吧？是鐵匠家的兒子？”

    這小孩就是當(dāng)初在國師府開蒙學(xué)堂上梁方指給他看的，那個資質(zhì)雖然不好但是十分努力認(rèn)真的孩子。

    小孩點(diǎn)點(diǎn)頭：“之前在國師府學(xué)陣的時候，我有見到過你?！?/br>
    原來那次不止他們看見了小孩，這小孩也看見了他們。

    瑾石看看天色：“國師府學(xué)堂的課應(yīng)該是再晚一會，你這么早就起來了？”

    “因?yàn)槁犝f今天要陣考，”小孩的眼睛亮亮的，“我想看看陣考的考生都是什么樣子的，陣考前要怎么準(zhǔn)備。”

    瑾石有些失笑：“你現(xiàn)在就考慮陣考的事啦？”

    小孩的臉色很嚴(yán)肅：“我早晚有一天都要考的，所以需要提前做好準(zhǔn)備?！?/br>
    這孩子還真是認(rèn)真……讓瑾石想到了當(dāng)年和小大人一樣的梁方。

    想到梁方，瑾石心里又有點(diǎn)不自在，但陣考在即，他努力壓下了這種感覺。

    瑾石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加油，你吃飯了嗎？”

    小孩看了眼他那碗餛飩，說了句“我不餓”就要轉(zhuǎn)身跑走，瑾石把他叫住：“誒你等等，我還有話問你呢?！?/br>
    小孩不明所以地停下來，瑾石便讓攤主又上了一小碗餛飩放在小孩面前。

    小孩搖頭：“我不……”

    “我是真有事問你，”瑾石給他拿過勺子放碗里，“這算是跟你打聽消息的酬勞?！?/br>
    小孩剛才站他旁邊，小肚子一個勁地咕咕叫，不餓才怪。

    果然，小孩被他這個理由說服了，乖乖地坐下來等他發(fā)問。

    “你先吃一個，”瑾石自己舀起來一個餛飩一口下去半個，嘴里一邊嚼一邊含混不清地說，“吃一個再說?！?/br>
    看小孩終于開始動勺子，瑾石這才慢慢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問道：“你方才說剛才從那胭脂水粉鋪?zhàn)永锍鰜淼娜耸腔馁N身丫鬟？那她干什么這么鬼鬼祟祟？”

    “因?yàn)槟鞘清\麗軒，”小孩邊吃邊答道，“錦麗軒是專門給達(dá)官貴人的女眷們供胭脂水粉的，里面的東西平民買不起，但康樂坊的花魁買得起，可是有的貴人會覺得她們和花魁用同一種東西，面子上過不去，但花魁確實(shí)有錢，甚至有時候比那些貴人們還能買，錦麗軒舍不得花魁的錢，就偷偷賣給花魁，明面上過得去就行。”

    原來如此。

    想起之前看到錦麗軒這門口進(jìn)進(jìn)出出的都是些穿著華麗的夫人小姐，還有陶柏陽這樣南衙右使這樣級別的官員，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看不起康樂坊的女人，不愿意和她們用同樣的東西。而店家雖然舍不得花魁的錢，可這些貴婦小姐也是重要的經(jīng)濟(jì)來源和人脈來源，自然不能斷送，那就只能“委屈”康樂坊的花魁了。

    “那這錦麗軒為什么開西市啊，”瑾石納悶，“它開北邊不好嗎？”

    京城北邊大部分都是達(dá)官貴人住的地方，店鋪雖少但也不是沒有，大都是賣那種又貴又精的東西，比如古董、玉石、字畫之類的。

    “要是開在北市，那她們哪兒能找到些優(yōu)于百姓的感覺啊?！毙『⒄f道。

    嘿！瑾石看著埋頭喝湯的小孩，心里驚嘆這孩子還挺聰明透徹，是個人才啊。

    胭脂水粉這種東西，女人自然都用得上，如果錦麗軒開在北城，那邊大部分都是非富即貴，甚至還有皇親國戚，攀比也都是這些女人內(nèi)部攀比，男人做官有高低，這夫人們自然也有高低，如果鋪?zhàn)娱_在北城，那些官職低的夫人們自然都得謹(jǐn)小慎微。

    但是如果開在西市，那哪怕是京城芝麻官，地位都比平民百姓高，她們自然都能昂著頭享受著百姓艷羨的目光進(jìn)這鋪?zhàn)?，從而滿足自己的優(yōu)越感和虛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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