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張果
月還沒升起,山村里便突然起了大霧,像被掐著脖子摁進幽閉濃黑的深水。 ——黑,都是黑,固體般凝窒的黑。 灌滿五感的是毛骨悚然的靜,整個山村像凝固一般,窒息的死寂。今夜沒有起山風(fēng),然而盛夏的時季,卻有不知哪的森寒陰風(fēng)透骨叁分。 黑暗中一抹白遁出,是一只白驢,眼神炯然,眼里是陰冷冷的空氣中忽然跳躍閃爍的紅光與綠光,綠色妖森森,紅色血糊糊,濃霧將它們化作發(fā)毛的光。 驢背上倒騎著一老者,慈眉善目的模樣,穿著套古舊中山裝,叼根旱煙桿,白驢栽著他向那光湊近。 到時,發(fā)毛的光發(fā)出呲呲的聲,是電流聲,電路有些老化,一卡一卡,發(fā)毛的光使勁湊出幾個大紅大綠的字——“封門民宿”,原來是民宿招牌。 再往那招牌下看,才發(fā)現(xiàn)下面居然等著一個男人,穿身鴉黑色圓領(lǐng)襕袍,與黑暗融地十分契合。 他身后還躲著一個嬌小的身影,血紅嫁衣,小臉青白。 男人見了老者,立馬恭敬作揖,“通玄先生,您終于肯現(xiàn)身了……” 老者笑著擺擺手,從白驢上跳下來的瞬間,那驢化作一張白紙折成的紙驢躺在他的手心,他將紙驢裝進左胸口袋,才說,“無咎,讓你久等了吧,唉,這好久沒來凡間了,變化真是大,我這個老骨頭差點找不到路……” 說著眼睛多看他身后的少女幾眼,雪白的眉皺了皺,“這女娃怎么回事,脖子那么大個洞,魂還被拘著……又是給人逼著配了冥婚的?” 范無咎點點頭,“也是閻荊剛下凡歷劫那時候的事,我給她破例聚了魂,守著這個村聚陰陣的陣眼,當(dāng)年我封了這個村子被故意改過的聚陰納福陣,可現(xiàn)在又有人想打開村里那個陣……” 老者捋了捋胡須,嘆了口氣,“風(fēng)門風(fēng)眼所在地,的確是塊寶地,想不到這么多年了,還是有人不死心要煉那邪陣,還找到這里,閻荊他又有的忙了……話說回來,那個女娃想起來了嗎?” 范無咎轉(zhuǎn)身看了少女一眼,少女才慢慢挪到一邊,偷偷看了老者一眼,道,“我有按無咎大人教的喚醒過阿姊的一些記憶,不過只是一些,太多的話我的力量撐不久……” “還有那些人,他們要害阿姊,您……您一定要幫她啊……”少女看著老者,一臉乞求的眼神。 “孩子,那是他們自己要經(jīng)歷的,我是不能直接插手的……”老者搖搖頭,耐心解釋道。 一旁的范無咎面色凝重,從以前到現(xiàn)在,他有太多疑問要問,如今終于有開口了解的機會,也終于按捺不住了。 “讓那個女孩想起那些,閻荊的記憶也會慢慢回來吧,如果是這樣,他們再續(xù)前緣,閻荊又會為了個女子做出不理智的事來,他還怎么過情劫?” “而且當(dāng)年閻荊分明成功阻止結(jié)魂逆命陣禍事,應(yīng)當(dāng)是該算做過了情劫與歷練,為什么他還會被封印,如今又要再歷一次劫……” 老者正了正色,搖了搖頭,回答,“因為準確來說,當(dāng)年阻止結(jié)魂逆命陣現(xiàn)世的并不是他……甚至他反倒差點推波助瀾那邪陣的現(xiàn)世……” 話音未落,范無咎臉上已經(jīng)全是驚訝不可思議,愕然的看著老者,但很快又沉下眸,看著老者,輕笑一聲,矢口否認,“怎么可能?你說閻荊他……他會做那種事?” 老者看著他,笑著問,“在你心里閻荊是什么樣的人?絕情冷峻,隔絕凡情,超脫世俗,天生做判官的不二人選?我想你甚至還私下不平我為什么要讓他歷劫……” “一個從來沒有入過塵世,也沒有踏入過紅塵的人,何來出世,何來冷峻,何來真正能做到的超脫世俗的境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