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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大人是道祖[女尊] 第3節(jié)

    “你若實在無法將那些狎昵的稱呼叫出來,直呼我名字也可以?!彼律缿猩?,霜色的領(lǐng)子微敞,露出一片白皙的脖頸和鎖骨。腰帶也沒束緊,兩條宮絳怠惰地盤縮在下裳的薄紗里。“我看你年紀(jì)不大,勉強叫我一聲好jiejie,我聽了說不定能舒心?!?/br>
    年紀(jì)不大?他忍不住想,自己這歲數(shù)要是說出來,她都得拿個錘子把他釘?shù)焦撞陌謇铩?/br>
    賀離恨看向她,見到擋著她臉龐的書卷,從內(nèi)頁里零落調(diào)出來一張插圖。他低頭一掃,是春宮圖。

    他頓時收回視線,咳嗽了一聲,道:“……我想洗漱沐浴,可以嗎?”

    這幾日礙于傷勢,總是浸水擦拭一番便罷,至多也不過拆洗長發(fā),還未好好沐浴過一番。

    重傷以前,他道體完滿,雖是魔修,但自然潔凈、不染纖塵。如今傷重至此,雖然仍比普通人好得多,但稍稍沾上一些浮塵,便有些難以忍受。

    放在梅問情眼里,大傷未愈還要沐浴碰水,估計是非常嬌氣又矯情的事了。

    他如此想著,這位散漫的教書先生卻并沒嘲諷戲弄他,維持著那個姿勢又翻過去一頁,她道:“你一個人洗得了么?就你這點體力……有一頁掉你腳下了,撿一下。”

    賀離恨讓她說得噎了一下,他顧忌傷口,有點不自然地低下身拾起那張插畫,再扶了一下桌沿兒,看都不看一眼內(nèi)容地遞過去。

    梅問情也沒抬頭,探手隨意一接,書頁連同他的手腕都掐在掌中,兩根手指給探了探脈:“……還行?!?/br>
    這似乎是允準(zhǔn)了。

    賀離恨計算著復(fù)原的時間,又想到自己死不見尸,那些老仇家未必就真能寬心,雖然人間紅塵尋人是大海撈針,但耽誤久了難免出事……他思索片刻,又抬頭看了一下梅問情:這若是連累了她,總歸不好,就算要養(yǎng)傷,也得另尋個無人的所在。

    他這么一抬頭,卻正好對上女人的眼眸,那雙黑漆漆、寒沁沁的雙眼只跟他對上一剎,隨后就錯覺般地舒展來,如抽枝伸展的嫩芽:“你這一個人闖蕩江湖,膽子還挺大?!?/br>
    賀離恨道:“有時候逼到一個份兒上,膽子小的,就都死掉,化為塵土了?!?/br>
    梅問情微笑著表揚:“哎,好兇啊?!?/br>
    這么一句評價,都聽不出來是正面的,她居然還講得像是夸獎似的。賀離恨頓了頓,接話:“我是個沒有感情的殺手,若日后我能養(yǎng)好身體,你有了想殺之人,我可以幫你?!?/br>
    梅問情道:“若是養(yǎng)不好呢?”

    賀離恨愣了一下,他沒有太過思考這個可能性,就如同此人的性格一樣,他從不認(rèn)為自己的任何低谷期是爬不起來的。……如果這么容易就一蹶不振的話,大道參天,他早就死了,連修真問心,便都不配。

    “那就……”

    “那就當(dāng)我的仆人吧。”梅問情自然地道,“我救你一命,按理說,你這條命其實是屬于我的。對不對?”

    “挾恩圖報?!别埵琴R離恨非常想裝,也沒能裝得下去,他吐出這四個字,撇開眼神,“為人輕佻?!?/br>
    梅問情有一個名士的名頭,可天下名士多是性情古怪,她混在其中,有幾分輕佻懶散,不夠莊重,倒也不足為奇。

    梅問情沒把他這兩句低語當(dāng)成一回事:“好了,賀少俠,那就這么說定了?!?/br>
    “誰跟你說定了?!辟R離恨道,“身為師者,私蓄男奴,縱然沒犯什么律法,總歸也不是什么好聽的事?!?/br>
    “我管它好不好聽?!迸藢⒌袈涞臅搳A在其中,反手放回身后的書架上,然后從床畔的藤椅上起來,舒展了一下身軀。

    她隨手拉緊了腰帶上的宮絳環(huán)佩,衣料往瘦削緊實的腰身上一裹,姿態(tài)隨性,像一只優(yōu)雅又懶惰的大貓:“衣服脫了,我給你弄點水洗澡?!?/br>
    賀離恨方才看著她,聽著她腰側(cè)叮當(dāng)作響的環(huán)佩晃了一下神,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我自己洗就行了,不用……嘶——”

    對方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根本沒用力,只是放在那兒,那片撕裂的傷口就憋著勁兒弄疼他。賀離恨眼角泛紅,一口涼氣抽回來,痛得冒冷汗,喉頭到胸口都要結(jié)冰了。

    她從上方壓下來,陰影籠罩在眼前:“你就是這么行的?”

    賀離恨咬緊了后槽牙,忍住發(fā)抖的喘息。

    他原本還真將這當(dāng)成可以忍耐的皮外傷,但只是被這么碰到,就猝不及防地勾起五臟六腑的疼痛和虛弱,好像有什么東西硬生生地從他骨頭里抽出來……殘余的仙道真氣還留在軀體里,往神魂里鉆。

    梅問情屈起手指,指尖輕盈地搭在他肩膀衣衫的上方,觸感微不足道:“賀少俠,最好多聽聽我的話。”

    賀離恨驟然有一種仿佛被猛獸含著脖頸,舔著喉骨的錯覺。

    他雙睫被生理性眼淚浸濕,緩緩地勻穩(wěn)了一口氣,聲音發(fā)啞:“梅問情……不許這么突然地碰我。”

    她笑了一下,然后收回手,抬指將對方外披上的兩根細繩一抽,外衣就落下來,露出整齊系到最上端的內(nèi)衫。

    “熱水沒涼之前,”她說,“我在旁邊的房間里等你,如果需要扶的話,叫我一聲,我就幫你?!?/br>
    ————

    水霧彌漫。

    劉瀟瀟前幾日剛給她敬愛的先生帶了一應(yīng)洗漱用具,特意還為賀公子捎了一份全新的,比起“輕佻浪蕩”的梅先生來說,她這位弟子才是世俗意義上的、文雅體貼的正人淑女。

    熱水溫度稍高,這屋子又顯得小,只開了一個窗縫通風(fēng)。梅問情垂著眼眸,目光落在兩指之間,一團白膩膩的霧氣在指間繚繞著。

    那是她剛剛從賀離恨身體里抽出來的殘余真氣。

    清冽鋒銳、連綿不絕,傷他的人修為倒是很深厚,這團真氣要是留在他身體里,那這傷十幾年也好不了。她行善積德,隨手幫忙。

    嗯,隨手幫忙,絕不是看他長得好看,也不是可憐他那張倔強又忍耐的臉。

    那團真氣明明屬于別的修行者,可到了她手里,卻乖順如綿羊,任由她捏來捏去,隨意聚散。她很快就失去了興趣,任由這團氣息消散不見。

    身后響起有些沉重的腳步聲。

    以他的身體狀況,就是走到這里,也費力忍痛、頗為艱難。不過梅問情倒是預(yù)料到了這一點,賀離恨雖然不拘小節(jié),但比起她來說,還是挺要臉的。

    霧色繚繞聲中,衣衫一件件搭在屏風(fēng)上,浴桶里的水面泛起漣漪。

    梅問情雖然正對著他,可目光很安分老實,靜靜地盯著他的臉,根本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在她眼皮底下脫光衣服洗澡,眼波都不動一下:“熱嗎?”

    賀離恨沒吱聲。

    他還在不高興,眼角殘紅未褪,那塊的皮膚太薄了,熱氣升騰上來,連耳朵尖兒都泛起血色。

    不知道是霧氣給熏的,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梅問情嘖了一聲:“多余問?!北闫鹕砟闷鹈?,繞到背面給他擦拭后頸、肩頭。密密的水珠從肌膚上往下滑,避開了未愈的傷處。

    她單手解開對方的發(fā)帶,道:“你說誰家妻主給夫郎親手洗澡的???更別說你不是我娶的了,我都沒睡過你,還對你這么好,又救又養(yǎng),伺候吃穿,你還那么兇我,你說你做的對么,嗯?”

    賀離恨低著頭,任由她把玩自己的長發(fā),半晌才道:“……但凡你不那么戲弄人……”

    梅問情的手從后面繞過來,忽然卡住他的下頷,兩指分明沒用力,可輕易就把他的臉抬了起來。

    她低頭,模樣倒映在賀離恨的眼睛里。沒簪住的剩余長發(fā)落下來,發(fā)梢打著旋兒碰到了水面。

    “別躲?!彼?,“我看看你脖子上這塊好全了沒有?!?/br>
    賀離恨被她鉗著下頷,下意識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出于一種保護性的本能和姿態(tài)。他忍著脆弱之處被人觀賞的恐懼感,連忙道:“已經(jīng)好了,我已經(jīng)……”

    梅問情的臉龐在他眼前放大,她先是看過了傷疤結(jié)痂的邊緣,而后又看向他,忽然道:“你這蛇也愛洗澡?”

    賀離恨一個沒反應(yīng)過來,就感覺按著自己的手忽地一松,掌心里的手腕也倏忽抽了回去。她的手沒入水底,拎上來一條濕噠噠的黑蛇。

    雙方面面相覷,黑蛇眼眸猩紅,吐著血色的信子,渾身都是五彩斑斕的黑,鱗片透亮。

    賀離恨見魔蛇被她拿在手中,生怕這蛇受驚咬她:“別掐它……這是毒蛇?!?/br>
    “毒蛇。”梅問情笑瞇瞇地捏著它把玩,魔蛇那雙兇神惡煞的眼睛里只剩下畏懼發(fā)抖,只不過小蛇背對著賀離恨,沒讓他看到?!熬尤桓阈斡安浑x。”

    她還不想把“賀少俠”的小寵物嚇壞了,便隨手放到了旁邊,任由小蛇自閉地團成一個球兒,慢吞吞地爬回賀離恨的身邊。

    “對,”賀離恨謹(jǐn)慎地圓謊,“畢竟我是個殺手……”

    “知道了?!彼凉皲蹁醯氖种概牧伺膶Ψ降哪橆a,氣息發(fā)涼地?fù)溥^來,“沒有感情的、兇巴巴的小殺手。這個身份我已經(jīng)記住了?!?/br>
    “……敷衍?!?/br>
    第4章 .桃樹“叫我?”

    敷衍總比看破了他要好。

    梅問情愿意不挑破、裝糊涂,他便也不解釋。一個無親無友的兒郎,在這女子掌權(quán)為上的塵世當(dāng)中,不要說是習(xí)武做什么少俠,就算是孤苦伶仃地活到這么大,幾乎也是件辛苦事。而他身上有如此重傷,保不齊會是什么通緝逃犯、危險人物,種種隱患之下,梅先生這樣的身份,竟然問都不過問一句。

    這份不過問,既看得出她傲慢,又能窺得出此人在俗世中的地位,應(yīng)當(dāng)很不一般。

    水霧彌漫,一重又一重地阻礙視線。

    梅問情隨意地?fù)芘^發(fā),累了就將布巾丟給他自己擦拭洗漱。她挽了道袍的袖子免得沾水,手腕間露出一道金色的紋痕。

    賀離恨目光掃到,見那是一圈淡金色的紋路,盤在她白皙的腕骨上。他功體盡廢,看不出什么,但覺得不太尋常:“你手腕上這是……”

    “嗯——”女人從喉嚨里揚起聲,順著他目光看了一眼,“你才看見,我脖頸上也有一道,怎么沒瞧見?”

    賀離恨道:“之前認(rèn)識我的人,都說我狂悖可恨。看來我再狂悖也不如你。”

    “怎么說?”

    “既然你說了我們至多是留有恩情的關(guān)系。你怎么會覺得,我要對你身體上的事情了若指掌,梅先生這么放誕不拘,不怕把孩子教壞了嗎?”

    梅問情不僅不生氣,反而有了些高興的模樣。她的手臂挨在浴桶邊兒上,被霧氣繚繞著,伏在對方的身后左側(cè),低低地笑問道:“你才認(rèn)識我?guī)滋欤驼f我放誕,看來我這規(guī)矩確實守得不好。但你也認(rèn)識了我學(xué)生,難道劉小娘子不是當(dāng)世中罕見的淑女?原來你喜歡這樣的?!?/br>
    劉瀟瀟才八歲,不過民間里八九歲定下婚約的也不在少數(shù)。

    賀離恨道:“我什么時候說——”

    他轉(zhuǎn)過頭來,迎面對上梅問情幽深的眼眸,她雖是微笑著,說得話也很有一股荒唐勁兒,但眼里卻清冷沉寂。

    賀離恨的話停在嘴邊,忽地從她眼里望到一股震人心神的涼意。他頓了頓,潛意識里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怕,道:“又戲弄我?!?/br>
    梅問情道:“我以為你該習(xí)慣了我的戲弄。跟我一個陌生女人共處一室,甚至衣服脫了一地、裸裎相見,我卻連你水底下的守宮砂長什么樣子都沒見到,這樣還不能表明先生我潔身自好,坐懷不亂?”

    賀離恨沉默少頃。

    一只手潛入水面,濕淋淋的水珠沾染了她的指間,又伸過去握住他的手腕,按住了他的脈搏。

    賀離恨被帶著抬起手,濕潤的指尖撥動著女人脖頸間的亮銀瓔珞環(huán),那些綴在環(huán)上的珠鏈被別到一邊兒去,露出她喉嚨間的淡金花紋。

    這種紋路,他只在那些符師、術(shù)師的玉簡上見過。

    賀離恨對這些花紋篆印類的東西不敏感,也沒有涉及過。他只是打量觀察一瞬,指尖就觸到了溫?zé)岬募∧w。他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手指。

    掙脫不開,梅問情就是這種性子,散漫、隨意、可又不容忤逆。

    那些金紋細膩微亮,十分美麗。賀離恨一細看,就不知不覺地沉淪其中,一時難以拔出神來,直到他的手幾乎從一側(cè)覆蓋到了梅問情的脖頸上,半個手掌都撫摸著那些紋痕、感覺著對方清晰的血脈跳動。

    他猛地收回手。

    “摸完了?”她道。

    賀離恨想到先前批判她的那些話,在心底罵了自己一句,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入神了,估摸著他這時候在人家眼里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說一套做一套,比唱得還好聽。

    他只好道:“摸完了?!?/br>
    梅問情點頭,笑瞇瞇地道:“合你手感便好?!?/br>
    她欣賞似的看著男人轉(zhuǎn)過頭去,從耳根子臉紅到脖頸,熱意不散。賀離恨方才還說她放誕荒僻,這時候小貓后頸皮讓捏住,提溜起來四腳不著地,又收起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