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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大人是道祖[女尊] 第71節(jié)

    賀離恨:“昔日,我受諸人暗算設(shè)計,見所謂容不下我的正道之士,竟與妖魔邪修聯(lián)手,仿佛有共同利益者,無論身份,便是至親至愛之親友,而有害無利者,便是正修同道,也是礙眼的絆腳石?!?/br>
    “趨利避害,人之本性?!泵穯柷樽聛恚焓謱鐾噶说牟璧椎乖谀局破髅蟮母窬W(wǎng)底部,“我的好郎君,你除了冷酷無情之外,還有一份格外的天真……我不知你這特質(zhì)究竟是好,還是不好?!?/br>
    “我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世事?!?/br>
    “正因如此,”梅問情接過話,“你這天真并不愚鈍,只是固執(zhí)。就好比,世人救助小獸,而被小獸咬傷,或驅(qū)逐、或滅殺,下次也不會再行救助之舉,所以吃一塹長一智。而你……你就算明知有受傷的危險,做足防備,也仍會再度伸出手,這是你的天真?!?/br>
    她如此說,賀離恨倒是有幾分被點撥的感覺,他心神一動,抬眸望著她。

    如果沒有這一份天真固執(zhí),難道他與梅問情就可走到今日么?

    在他心中有比利益權(quán)勢更為重要之物。

    “一朝被蛇咬,我早已防備這名錄上的人聯(lián)合,所以先行暗殺了幾個久居門派的閉關(guān)之人,以此引誘對方聯(lián)合攜手?!辟R離恨道,“而在此之前,這些邪修、妖族、無門無派之士,有一部分,我已經(jīng)事先見過了?!?/br>
    梅問情笑了一下:“多虧丹蚩樓養(yǎng)了一批通曉情報的星師,段魔君為你堅守之處,沒有白費?!?/br>
    “能被利益引誘之人,也能為了利益臨陣倒戈。心中無義之士,最終不過是棋盤上的子,而不能成為執(zhí)棋者?!彼溃爱?dāng)年讓我以命相搏的壓靈大陣,他們也該自己嘗嘗了?!?/br>
    梅問情抬手重新傾倒茶水,溫?zé)岬乃疂L入內(nèi)壁,在靈玉之間蒙上一層柔柔的光澤。她凝望著賀離恨的眉目神情,望著他手臂上纏起來的傷——再轉(zhuǎn)瞬之間襲殺搏命,有時也會付出受傷的代價。

    “心中拋卻利益,有更高追求之人,其實不在少數(shù)?!泵穯柷榈?,“但像賀郎這樣固執(zhí)的,卻也實在不夠多?!?/br>
    “……總覺得你在數(shù)落我。”

    “是么……很容易聽出來嗎?”她揚唇微笑,將茶杯遞入賀離恨手中,又放下卷軸,取出已經(jīng)嵌好陰陽轉(zhuǎn)輪的魔鞘。

    當(dāng)初設(shè)計時空余下的凹槽之處,已被黑白二色的陰陽魚占據(jù),玉雕金飾,華貴無比。賀離恨抬手按上去,感覺一股源源不斷之力頂入掌心,仿佛勾連起渾身的氣機潛力,令人通體暢快。

    “我知道你有以一敵千,萬夫不當(dāng)之勇?!泵穯柷榈?,“只是戰(zhàn)至力竭,終非英雄結(jié)局,當(dāng)你魔氣不足、心脈枯竭時,握住它,我就在你身邊?!?/br>
    賀離恨怔了怔,從她的話里聽出了什么:“這個……連通的是——”

    梅問情的指腹抵住了他的唇,對方的氣息夾雜著淡淡的寒香圍繞而來,宛如旋渦。她的手一貫的微涼,觸至頰側(cè)、耳垂,卻在藥爐蒸汽的升騰之下,形成了沸騰如火的錯覺。

    她說:“你以為,我真不擔(dān)心你嗎?”

    賀離恨心中一滯,像是被一只手緊緊攥住,連每一絲震動都緊繃。

    梅問情的氣息越過茶案,迎面而來,她的眼睛墨黑溫柔,宛如萬載不變、高懸于天穹的日月,她的唇鋒既強勢,而又包容,像是永不干涸斷絕的湖水,輕柔地覆上、緊貼,卻又不容人有半分的猶豫掙扎,不許他有絲毫的分神推拒。

    梅問情輕輕地吻了他一下,手指穿過對方銀冠之下高懸的馬尾長發(fā)。

    她的手心放在賀離恨的肩膀上。

    “你以為我就那么放心?”梅問情道,“若你心里沒有這口氣,我倒寧愿替你報了,此后調(diào)養(yǎng)你的身軀、修行精進,才是大事??晌矣种肋@不能替你,人生中有些事,是旁人替不來的。”

    賀離恨稍稍靜默,抬指碰了碰唇瓣。

    “有時候,我恍惚中覺得,抓緊的流沙,會流失得越來越快,可放任飛絮飄揚,又天地渺渺,無處相見?!?/br>
    梅問情似是感嘆地說了一句,然后又將手覆蓋到賀離恨的小腹之間,感受到一股清晰至極的搏動和氣息傳遞,她垂著眼簾,兩人近在咫尺:“我既望你軟弱,又愛你不曾軟弱。賀郎,此事結(jié)束,我們成親去吧?!?/br>
    “……好?!?/br>
    賀離恨的手覆蓋在她手上,此時此刻,那些曾經(jīng)銘記報還之事,仿佛也無足輕重,比起她的邀約來說,說起來再血債斑斑的大事,都也只是那樣罷了。

    他伸出手,握緊魔鞘,將蛇刀貫入鞘中。

    在這一刻,賀離恨的身后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天魔契約的虛影,那些生活在大千世界夾縫暗域當(dāng)中的生物,露出令人震悚的恐怖之態(tài),但在賀離恨的身后,卻又收斂爪牙,臣服不動。

    梅問情見到他逐漸變了顏色的右眼,那一抹血光沒有再消退下去,而是從瞳仁的底部向上暈染,化為一半血紅、一半烏黑的瞳孔,象征著殺戮毀滅的血色再也沒有退卻,而是鑲嵌在他的眼中。

    “這不要緊嗎?”梅問情盯著他道。

    賀離恨抬手捂了一下眼睛,那張冷峻鋒銳的臉上也露出了笑意,他只是說:“你不嫌棄看起來奇怪,那就沒什么要緊的?!?/br>
    “妻主,”他抬起頭,“你沒有將我當(dāng)成籠中幼鳥,而一直將我當(dāng)作一只兇猛的鷹,這一點,我一直覺得很……很幸運?!?/br>
    賀離恨站起身,在他的身后,夕陽穿過沒有落下的竹簾,盛大恢弘地鋪蓋過來,伏在他的脊背、肩頭,像是天地暮色的慷慨壯行,又宛如散落漫天的血跡。

    “我能從地獄里爬回來很多次。但那些推我下去的人,沒有第二次了?!?/br>
    從他出生之始,從裴家的設(shè)計、歸元派的交易、那個洞府里的刑具折磨……自廢道基、以身涉毒、問鼎魔府……乃至于五年前的重傷假死。

    他已經(jīng)把自己打碎重生過,太多太多次了。

    ————

    三日之后,曾經(jīng)誅殺過魔尊的壓靈大陣被重新啟用,這一次,他們沒有請動任何一個返虛祖師,但卻意外得到了更多邪修的支持,那些自由已久、肆意張狂的修士,似乎不愿意再回到賀魔尊的統(tǒng)治管轄之下。

    這一戰(zhàn),梅問情沒有去旁觀。

    血色沖霄,云雪鳳送來的秘天閣卷軸就放在案側(cè),上面的字跡像是活得一樣不斷變幻,一抹抹血光從中裹挾住名字,無論正邪,將修士的名諱消融吞噬。

    在不遠處的血色染透重重云霄時,梅問情卻只是坐在圣魁宮之上的云崖亭邊,靜靜地飲酒。

    在她的對面,有兩位才剛剛出關(guān)的返虛境天女,她們在梅問情真身現(xiàn)世的時候就已經(jīng)傳遞了消息,都是在前幾日收到了老師的回信,將兩人召回了圣魁宮。

    一個是如意天女沈燃冰,另一個則是碧虛天女何琳瑯。

    梅問情自然不會食言。

    她們兩人接到消息之后,不說何琳瑯,就是在緊要關(guān)頭的沈燃冰也毅然決然地放棄了本命法器的修正和煉制,立即動身回到老師身邊。當(dāng)兩人坐在云崖亭對面之時,身畔就是熟悉的小惠姑娘奉酒等候。

    沈燃冰一身勁裝,窄袖圓領(lǐng),護臂將袖口扎起,身上幾乎沒有什么別的裝飾。她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將之重新放在桌上,拱手道:“學(xué)生已經(jīng)有數(shù)千年沒有再見到過您了?!?/br>
    “我將你們門人的消息如實相告了?!泵穯柷檗D(zhuǎn)動著指間的器皿,“天女娘娘意下如何啊?”

    何琳瑯一身繁復(fù)長裙,與沈燃冰截然相反,雍容端莊,宛如牡丹,她道:“老師就不要取笑學(xué)生了,我已勸過,讓掌門人不要一意孤行,然而……”

    她雖是門派祖師,但到了這個年紀、這個時候,對于后裔傳承反而看得很淡,所以雖然勸說,也只是隨便說說,就算這傳承就此毀絕,在何琳瑯經(jīng)歷的一切當(dāng)中,也不過要再次傳道,又是一次寂滅與新生,遠遠算不上滅頂之災(zāi)。

    沈燃冰則是道:“若非主君要親手了結(jié),我已經(jīng)殺了那孽障?!?/br>
    梅問情有點兒心不在焉地道:“我就看不上你這兇悍殘酷之態(tài),既是子女輩,寬容饒恕、多加指點,對待得太嚴苛,可是會斷女絕孫的?!?/br>
    沈燃冰仍刻板道:“老師已有主君,陰陽天宮從來沒有過這么大的喜事,就算將修真界血洗一遍,再送主君一個各界共主當(dāng)一當(dāng),又有何難?這只是學(xué)生的誠意罷了?!?/br>
    說罷,這個如意天女便起身,渾身冒著沸騰火熱的殺氣,何琳瑯一下子差點沒拉住,還是梅問情叫道:“回來!”

    沈燃冰才止步。

    梅問情將手里的空酒杯扔了過去,對方不閃不避,正砸在額角上,雖然不疼,但也留下一點兒紅痕,她道:“你還像是光明磊落的道門正宗嗎?這無法無天的勁兒你跟誰學(xué)的?!?/br>
    此言一出,沈燃冰便抬眼看了看她,一旁的何琳瑯則是輕輕掩唇咳嗽,連小惠都面無表情地捧著盤子,默默望天。

    梅問情瞬間領(lǐng)會三人的意思,指了指自己,語氣古怪地道:“難不成還能是我嗎!”

    沈燃冰道:“學(xué)生不敢?!?/br>
    “還有你不敢的事?!泵穯柷閾Q了個坐姿,看著她過來重新坐下,便讓小惠將此前寫過的方子交給兩人,“這是我家郎君的安胎藥方,材料……是有點兒難找。”

    何琳瑯搖了搖頭:“只要先生回陰陽天宮開宮,這上面的十之八九也就有了?!?/br>
    “所以,天宮之內(nèi)暫時沒有之物,我交給你們了。”

    沈燃冰捧著藥方,沉思了不知多久,她倒是沒有推諉之意,而是道:“……老師,光是這些分量,恐怕要保養(yǎng)胎兒,也得二十多年的時間,等這么久豈不是讓老師心急,請老師為學(xué)生打開天地之門,我愿為主君前往其他大千世界,征戰(zhàn)殺伐、搶奪……不是,是搜集寶物。”

    梅問情面無表情地盯著這個好戰(zhàn)分子,淡淡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將你這么個東西送到我面前,讓我教誨你一番,不然早在萬年之前,你這個好殺之人,就已經(jīng)埋土化灰了?!?/br>
    沈燃冰低眉解釋:“學(xué)生這都是為老師著想?!?/br>
    “你還是少煩我吧?!泵穯柷閾沃~頭閉目養(yǎng)神,“你幫我看看,賀郎那邊……怎么樣了?!?/br>
    沈燃冰榆木腦袋,不知道梅問情的心思究竟怎樣,也不知道為什么老師為何不親眼去看,所以只是遵從命令,散發(fā)神識過去,抬手凝出一片固定在穹宇之間的波紋水鏡,將另一邊的現(xiàn)況如實呈現(xiàn)出來。

    何琳瑯則是在心中嘀咕了好久,想道:“心中牽掛,所以才并不親自去看,你倒好,直接播出來了?!?/br>
    “稟告老師,實在是血氣太重,殺伐毀滅之氣包裹著整個戰(zhàn)場,連壓靈大陣都碎裂了,地上的魔軀道體混成一片,天魔百般糾纏,看不出究竟……”

    “好了?!泵穯柷榈溃伴]上你的嘴吧?!?/br>
    沈燃冰散去水鏡,有點摸不清頭腦。只不過他們少有這樣跟梅問情靜謐飲酒之時,很多年不曾受召,此刻彌足珍貴,所以也都安安靜靜,只將藥方上所缺之物記在心中,收入衣襟內(nèi)。

    圣魁宮幾乎沒有四季之別,永遠都是早春的溫度和情形,云崖亭上也只有幾棵巨大的梨花樹,梨花紛紛如雪,從外界吹進亭內(nèi)。

    梅問情沒有旁觀,這里與交戰(zhàn)之地相隔甚遠,所以連一些動靜余波也不能立即知道,但在酒壺空卻、再倒不出一滴酒水的時候,那些被血色染得通紅的云霄,忽然匯集成翻滾的紫色雷云,蒼白而通天的閃電從中亮起。

    梅問情望著天際,身側(cè)的小惠低下頭:“主人,天女魁娘娘傳來消息,壓靈大陣在提前布置下起了作用,當(dāng)場碎裂,主君了卻心結(jié),戰(zhàn)中突破,先天毀滅之道大進,引動了化神期的雷劫?!?/br>
    她這話沒避著另外兩人。

    何琳瑯道:“這怎么行?這種血戰(zhàn)、到了最后必然力竭!就算真的到了化神的境界和修為,也不能在這種時候承接雷劫啊,先生……”

    沈燃冰已經(jīng)抽出腰間的軟鞭,渾身凜冽地道:“我代先生為主君擋下來!”

    “不必?!?/br>
    如意天女動作一頓,轉(zhuǎn)而看向梅問情。

    梅問情低聲喃喃道:“握住我吧?!?/br>
    你的血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就像牽我的手一樣,握住我吧。

    就在此刻,梅問情身上原本無形隱匿下去的金色禁制一重一重地浮現(xiàn)上來,她的周身盤旋起陰陽二氣,這股難以觸摸的蒼莽開天之感,從她的身上一絲一縷地滲透出來。

    而在遠方,那血光之內(nèi),也隱隱亮起一輪月亮,如霜的光澤掃去山霧般的腥氣。

    金色禁制雖然是在神魂里完全亮起,在衣衫之上表現(xiàn)出來,就是這件紫色道服上被繁復(fù)的金色花紋攀爬而上,但在禁制的保護之下,這些精純的靈氣卻還源源不斷地涌起。

    “這是……”

    “這就相當(dāng)于,主君可以隨時抽調(diào)先生的靈力。只要先生還在,他就不會因力竭而敗?!?/br>
    何琳瑯解說完畢,跟身側(cè)的沈燃冰同時陷入沉默,兩人的性格雖然南轅北轍,但心中此刻卻都是同一個想法:

    主君以身為矛,鷹擊長空,而這世上的最強之盾,也莫過于此了吧。

    第67章 .過往她果然從來就喜歡欺負我!……

    金色禁制在梅問情的身上重現(xiàn)。

    這些禁制原本屬于隱藏的狀態(tài),但梅問情身上的修為功體有波動時,就不免顯現(xiàn)出來,光華熠熠。

    就在兩人為此震撼,想要急切交談詢問之時,梅問情卻已倚靠在錦座的一側(cè),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座椅上鋪著厚厚的毛絨長墊,還放置著倚靠的軟枕。小惠姑娘從旁上前幾步,低下身將一件玄色金紋的披風(fēng)輕柔地披到她身上。

    沈燃冰與何琳瑯盡皆緘默,不愿意吵醒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