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沒有什么再可失去了，大不了就放手一搏，大不了輸?shù)靡凰?，大不了讓破碎再破碎一次?/br>
    可姜亦恩不一樣啊，她和文靜紀小瑜那樣的年輕女孩是有區(qū)別的，她沒有那么瀟灑自如，沒有那么無知無畏。她渾身是傷，她小心翼翼，用了那么多的努力才長成今天這幅模樣，她那么乖，那么暖，她應該擁有這個世上最完滿的幸福和愛。

    如果自己真的撩動了她，再辜負了她，她要如何自處？她會不會，活不下去。

    太突然了，土崩瓦解的太突然了。

    安尋的直覺告訴她，這不是什么驚喜饋贈，就像突然爆發(fā)的泥石流一樣，于她，于姜亦恩，都是一場災難。

    我真是個混蛋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時沖動就亂了方寸。安尋，你已經(jīng)三十一歲了，不能事事周全為后輩種下乘涼樹就算了，怎么可以欺負小朋友。

    你怎么可以，欺負姜亦恩。

    終于，她狠狠給了自己一記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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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后面的快點, 上車！

    安尋剛到醫(yī)院，就看見蘇問頂著暴雨在大巴旁邊招呼著搬運醫(yī)療器械，上去幫忙, 順帶問了句：你也去？

    蘇問上下掃了一眼, 撇開臉嘟囔道：你都去了，我能不去嘛

    安尋沒說話, 幫忙把最后一包物資搬進車廂。兩人將要上車，李敏背了個包舉著把傘急匆匆從醫(yī)院跑出來。

    等等！

    你也去？！蘇問回頭，驚嘆了一聲。

    李敏看了眼她, 頓住片刻, 像是擔憂, 又像是無奈, ：我總不能讓那些孩子沖在前面吧？況且你都你們兩都去了, 我肯定是要去的。

    安尋無意間注意到李敏的眼神，即便只是輕掃過蘇問的臉，都似乎有幾分依戀。她很早以前, 就隱約察覺出了李敏對蘇問的不同，只是她并不關心這些感情瑣碎, 從來不曾細思過。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份灼熱的眼神讓安尋心里一頓。

    她在想，會不會再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自己也這樣看過姜亦恩。

    對了安安，那丫頭不是還在你家嗎？你不留下來陪她？李敏問完, 才見蘇問在一旁張牙舞爪的讓她閉嘴, 為時已晚。

    你怎么知道姜亦恩在我家？安尋眉間一凝，一陣疑惑后，看了眼蘇問, 無語地輕嘆了聲。

    蘇問連忙撇清關系，揮了揮手失措道：不是我說的！都是薛風那個渾小子！他聽見了，跟我沒關系??！

    安尋沒有說話，轉頭上了車。

    蘇問長呼出一口氣，跟李敏解釋夸大其詞道：嚇死我了她那天差點沒跪下來求我別說，誰知道薛風轉頭就發(fā)在群里，我還以為我死定了呢！你也真是的，沒事問這個干啥？

    我哪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李敏沉了沉臉，冷眼道：行了，快上車。

    得！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唄？蘇問打趣一句，勾搭上李敏的肩膀。

    李敏滿臉嫌棄地錯開，白了蘇問一眼：誰要跟你一起死。

    兩人一前一后上了車，李敏選了排空位靠窗坐下，蘇問剛想跟著坐在她身邊，一看前排安尋旁邊也沒人，猶豫兩下，盤算著安尋大概也不會同意她坐在身邊，索性先逗逗她。

    安大美女，我倆坐??？

    你坐后面。

    果不其然，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被安尋趕了起來。蘇問早有所料，倒也不覺得尷尬，腳步妖嬈，滿是挑逗的姿態(tài)走到后排，坐下后，還勾了勾李敏的下巴，邪魅一笑。

    那只好便宜我們小敏敏了～

    別碰我！要坐就好好坐，不然就下車！李敏慪了一肚子氣，可惜她這個卑微的暗戀者，好像連吃醋生氣的資格都沒有。

    你今天怎么這么大火氣??？嘁！你們兩個我是萬人嫌唄？！蘇問翻了白眼，往后背一靠，環(huán)抱雙臂閉上了眼。

    慪氣歸慪氣，畢竟這趟出去不是去郊游的，李敏想著大家都是一大早被召集起來，肯定都沒吃東西，從包里翻出一個面包，一瓶牛奶，遞給蘇問：把早餐吃了，不然一會兒有的你餓的。

    蘇問頓然真開眼，又驚又喜，一副得意忘形的樣子：小敏敏好貼心哦～。轉而，又看了眼前座的安尋，問了句：喂，吃早餐沒？咱兩一人一半？

    不用，我不餓。安尋冷不丁拒絕。

    你以為我只帶了你的份??？李敏嘆了口氣，往前遞了個面包：安安，多少吃點吧。

    安尋回頭看了李敏一眼，再次婉拒道：謝謝，我包里帶了，你留著吧。

    蘇問揭開包裝袋，咬了一口，壞笑道：我都忘了，人家可是有小meimei體貼著，哪輪得到我們吶～

    吃你的吧！李敏低聲斥責一句。她也不是第一次勸阻蘇問的口無遮攔了。她也覺得矛盾，為什么總是一邊不安，又一邊希望著蘇問能等到安尋的青睞。

    嘁，沒意思蘇問不再多說什么，滿是不正經(jīng)地挑了挑眉打了個哈欠，漫不經(jīng)心地抱著面包啃。

    李敏望著她，欲言又止。她知道她這個人很沒意思，做人循規(guī)蹈矩，做事謹小慎微，蘇問那個目無章法的混頭，大概最討厭她這個樣子。

    畢業(yè)至今，多少年過去了，她都沒敢表明自己的心意，幾次偶然有機會出口，卻也是詞不達意，深入淺出。

    重要的是，蘇問的心，她不明白。

    即便那嘴上總說對安尋沒有那樣的想法，可那雙高挑眉眼似乎只會因為安尋沉落，不羈的語調也只會因為安尋正經(jīng)。安尋不爭不搶的，她替她爭取，安尋忍氣吞聲的，她替她出氣，即便時常弄巧成拙惹安尋冷眼，也還是樂此不疲。

    所以李敏早就習慣了，在蘇問身后，追尋她追尋別人的腳步，凝望她凝望別人的背影，做一個默默無聞的暗戀者。她知道安尋可能一生都不會為蘇問回頭，而蘇問，可能也一生都不會為她回頭。

    沒關系，習慣就好。

    耳機里，響起那首她總在深夜里單曲循環(huán)的歌：

    做一個愿意為你奮不顧身的人，

    用寥寥半生，疼一個人，傾一座城。

    如果你快樂，我不介意就一個人，

    守護你，好像溫暖的路人

    可是，明明習慣了，為什么每每聽到這首歌，還是會心痛。她轉過頭看向窗外，輕嘆聲在窗上騰起一層霧氣，也模糊了雙眼。

    姜亦恩在家坐立不安，來來回回在客廳里轉悠了好幾趟，想問詢情況，又知道搶險工作危急，不敢打擾，想跟著一起去，卻因為只是個實習醫(yī)被排除在外，她不能爭，她知道這種情況必須是能者上。

    年齡的距離，不止一次讓姜亦恩感到無力了。勸阻是一時害怕，她心里，多希望可以和安尋并肩作戰(zhàn)，這樣回來后，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過，是不是就可以再多一點羈絆。

    正到離安尋出門的一小時，手機響起，置頂?shù)膶υ捒蚶镆粭l信息彈出：

    小朋友，我在車上了，零食和藥我都看見了，謝謝你。

    安尋上車許久才想起來打開包，看見里頭除了巧克力和牛奶，還塞滿了可以果腹的餅干小面包，另外，還有自己放在床頭的胃藥。想起來小丫頭拿包來就那么一點功夫，就把這些都想到了，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陣暖意。

    似乎幫到了安尋，姜亦恩心里多少有那么點成就感，于是得寸進尺，老氣橫秋地叮囑道：

    安尋小朋友，你要記住，不要做危險的事情哦，有時間記得報平安。

    安尋看到消息，忍俊不禁，剛想說她沒大沒小，不料小丫頭下一秒就破了功。

    我已經(jīng)開始想你啦！

    搖搖頭輕笑一聲，回了句知道了就收了手機，窗外狂風暴雨已經(jīng)轉為陰雨綿綿，眉眼里是淡淡的愉悅，明明是逆行赴戰(zhàn)場，身后有人牽掛著的滋味，到底還是甜的。

    到達災區(qū)的時候，雨已經(jīng)基本停止，情況比想象中樂觀，救護車已經(jīng)可以分流走一大部分傷員，醫(yī)護人員也分散開來對危急傷員進行急救處理。

    一上午過去，急救狀況也沒有想象中匆忙，安尋基本還是按照約定，每隔一小時給姜亦恩報了平安。

    09:11: 安。

    10:15: 安。

    11:18: 安。

    12:21: 安。小朋友，記得吃午飯。

    姜亦恩本以為，報平安這樣的承諾，只是一句為甩開她手迫不得已說出的話，沒想到安尋真的會兌現(xiàn)?？吹綕M屏的安，心里頭的擔心受怕也逐漸安和溫暖，為了不影響急救，她也始終沒有打擾，直到午飯點，看到安尋終于有空多打了幾個字，才回了句語音。

    安jiejie，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啊？

    卻不料，這句語音之后，一個小時也沒有等到下一條消息彈出。

    全員集中在營地吃飯，唯獨不見安尋的身影，蘇問叫她的時候，她只說自己還不餓，處理完手上幾個傷員再去。沒想到正要結束，傷員里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醒來，抓住了安尋的衣角，喃喃開口說道自己的mama和meimei還沒有找到。

    安尋瞬間神色緊張，趕緊追問：他們在哪里？

    我?guī)蚼ama買暈車藥然后就

    小孩說不清楚，安尋聽得不明不白，只能先把這件事情告知救援隊。救援隊得知了消息，確認已知傷員里沒有小男孩父母后，第一時間返回發(fā)現(xiàn)小男孩的地方巡查。

    安尋在腦海里把小男孩的只言片語反復拼湊，忽然想到什么。

    小男孩是在雜貨店廢墟里被發(fā)現(xiàn)的，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昏迷，手里還拿著一包暈車藥。如果他的家人在車里等他，如果為了躲避泥石流啟動了車，這么久沒有返回，附近也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車輛。

    如果，是在躲避山崩的過程里，慌忙間不幸沖入了河里

    安尋幾乎是憑著直覺想到這一點，盡管幾乎是沒有根據(jù)推測。她慌忙沖了出去，與救援隊的方向背道而馳，順著河流往人煙稀少的下游查看。

    跑了一段距離，除了滿地碎石泥水，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她想阻止自己去回憶些什么，卻抑不住一股熟悉的痛覺染上心口，呼吸停滯了片刻，讓她不自覺停下腳步，捂著胸口彎下了腰。

    逼自己冷靜下來，思考著一輛車畢竟是顯眼的，這么久都沒有被發(fā)現(xiàn)，又能避開監(jiān)控，如果不是沉下河低，應該在某個有遮蔽物的地方擱淺，她打開手機地圖，搜看了附近的河壩或是大橋。

    果不其然，在河壩下流不遠處，一個橋洞底下，她發(fā)現(xiàn)了擱淺的汽車，水已經(jīng)漫過車身一半，安尋來不及多想，即刻步入了河道，逆著水流費力靠近了車。

    醒醒，醒醒！聽得見我說話嗎？！

    見一個女人趴在方向盤上，滿頭是血，怎么叫都沒有回應。好在窗戶是打開的，她還能查看女人的體征。

    晚了。

    看樣子，幾乎是當場死亡，車隨著河道沖至淺水處擱淺應該也有些時間了。安尋緊咬著唇，氣息顫抖著，想深嘆一口氣都難，心里頭沉悶不已。

    聽著車里還有動靜，才發(fā)現(xiàn)后座安全座椅上，還有一個看起來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孩子嚇得滿眼驚恐，渾身顫抖，甚至連哭都忘了。

    與那孩子對視的一刻，安尋只覺得腦子里炸裂般疼痛了一順，下意識喚出了兩個字。

    憶兒

    至此，她不得不承認，她的直覺不過是經(jīng)驗所及。是悲哀的，讓她幾度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經(jīng)驗所及。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引用歌詞出自段思思作詞歌曲《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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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安憶, 是她的meimei。

    十四年前，車子毫不留情的往水下沉，八歲的meimei也是這樣一臉驚恐的望著她, 一聲哭喊都沒有。

    那天, 是她十七歲生日

    小尋啊，爸爸有個很重要的音樂會要籌備, 下午你可以陪mama去復查嗎？爸爸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只是mama最近身體不好，你看, 你能不能

    我知道了爸爸, 您放心吧, mama和憶兒交給我。

    可是, 她失信了。

    她失信于, 自以為是的以為信任會有助于治愈重度抑郁，在女人笑眼欺騙下，她把車鑰匙, 交給了她。

    她悔恨自己沒有聽爸爸的話，明明交代了她要打車去, 明明叮囑了千萬要時刻謹慎。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或許就不會發(fā)生之后的慘劇。

    她悔恨自己不曾留意，車里播放的小提琴樂恰好戳中了mama的痛處，如果她留意到mama默不作聲的淌著淚，及時關掉了音響, 那最后一根弦, 是不是就不會斷。

    mama，車速是不是太快了，憶兒她害怕mama？mama！

    媽！前面是！

    來不及了, 等她從后視鏡看見女人滿眼破碎和絕望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明明早上的時候，女人還滿眼溫柔的摸著她的臉，告訴她小提琴沒有女兒重要，以后的日子會打起精神來好好陪伴和補償她。

    明明出門前，女人還說從醫(yī)院回來后帶她們去看爸爸的音樂會，晚上等爸爸一起吃飯，給她過十七歲的生日。

    明明，女人說著這些的時候，眼里都是期待啊。

    所以，她寧愿把這一切歸為欺騙，寧愿相信死對于mama來說是一種解脫，寧愿相信，她的mama，希望帶她和meimei一起去死。

    不然的話，那個女人，就太可悲了。

    在翡冷翠，微醺的少女，一襲紅裙赤腳在石板路上慢步，興致濃時，手上的小提琴會拉奏出曼妙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