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鶯進了屋，換了一身衣裳，小憩了一會，之后起來對了那幾家鋪子的賬，然后開始給殿下做衣裳。

    一邊做衣裳一邊想開藥膳館的事，想著若是銀箏在便好了，銀箏的手藝也不錯，兩人相處多年，十分有默契，況且銀箏不是王府的人，她可以長久待在府外，替她盯著。

    但想到殿下不久又要迎娶正妃，她便不忍心讓銀箏跟著，面對未知的對手，最不該的，就是有軟肋，銀箏顯然是她的軟肋。

    盡管如此，云鶯還是覺得和殿下提一提開鋪子之事，先看看殿下的態(tài)度。

    殿下今日回的晚些，云鶯用了碗銀耳羹倒也不餓，便等著他回來用晚膳，而裴瑜已經(jīng)吃過了，殿下不許裴瑜和他們一道用膳，只得先用了。

    裴瑜應(yīng)當(dāng)是想和他們一起，可殿下不許，她也沒法子，云鶯如今還無法扭轉(zhuǎn)殿下的吩咐。

    裴燼回來更衣后，兩人一起去了膳廳，坐下后，云鶯為他盛了碗湯，裴燼望著她先開口，“今日出府可遇到了特別之事？說來聽聽?！?/br>
    第57章    【第四更】挾恩求報……

    “自然是有的,上京比揚州還要繁華，看的鶯鶯眼花繚亂?！痹弃L將湯碗放在秦王跟前，“今日去了佳膳樓,吃了特色佳肴,味道不錯,酸筍鱘魚刺少rou多,十分鮮美?！?/br>
    “本王還是去歲年初去過，佳膳樓的芋煨白菜不錯，你可有嘗嘗？”

    云鶯有些驚訝的望著秦王，“殿下怎知鶯鶯想說這道菜,屬實不錯,素菜做的不比葷菜差?！?/br>
    裴燼笑了笑，喝了一口湯,“看來本王與鶯鶯心有靈犀?！?/br>
    云鶯莞爾,“那是鶯鶯的榮幸,”頓了頓，她又試探著說：“今日去過幾個鋪子，我見有家書局到日子不再續(xù)租，那地段著實是好，鶯鶯想開個鋪子，不知殿下可準許？“

    裴燼聞言睇了她一眼,“可是身上銀錢不夠使喚了？本王明日讓方定送來?！?/br>
    也是,在王府里也是要花銀子的，打賞下人之類的,也能花去不少。

    “不是，殿下賞賜還有許多，花不完的,只是今日出府，瞧見不少鋪子里掌柜的都是女子，鶯鶯聽聞上京女眷也有不少會做些小生意的，我待在院子里，怕日子無趣，便想問問殿下的意思?！?/br>
    云鶯現(xiàn)下的確不缺銀子，可她不知日后可會缺，有備無患，不能總依靠著殿下的賞賜。

    裴燼點了點頭，她說的倒也是實話，大豫民風(fēng)開放，女子從商并不少見，尤其是上京高門望族的女眷誰沒些嫁妝。

    嫁妝里頭幾間鋪子都是少的，還有田莊宅院，有些租出去給旁人，若是自個想做些生意也可，不過自己很少拋頭露面，都是雇人代勞。

    但鶯鶯是初到上京，毫無根基，自然也沒有嫁妝，他倒還真是忘了這事。

    “你想開個怎樣的鋪子？”一般而言，女眷開的都是些簪釵首飾，胭脂水粉等女子用的物品。

    云鶯看裴燼的心情似乎還好，猶豫著道：“鶯鶯沒什么本事，唯獨吃了許多年的藥膳，有些經(jīng)驗，想開個藥膳館子，不知殿下可允準？”

    裴燼的眸色沉了沉，正要開口，云鶯連忙解釋，“自然不是鶯鶯出面，鶯鶯只是提供菜譜，教兩三位廚娘，讓他們代為出面，鋪子的打理我也會找個靠得住的人托付，我不會整日待在鋪子里?！?/br>
    云鶯曉得裴燼不想她下廚，連做給他吃都不允許，哪會允許她做給旁人吃。

    裴燼失笑，挑了挑眉，“你倒是曉得本王想說什么。”

    看來真是一語成讖，當(dāng)初他開玩笑似的說云鶯可以開個藥膳館子，如今她還真想開個藥膳館子。

    “殿下所言，鶯鶯時刻謹記，不會輕易下廚。”

    裴燼夾起一片煨火腿吃了，一邊咀嚼一邊沉思。

    云鶯大氣不敢出，只等他的決斷，若是殿下不允，那她便得想個其他法子攢錢。

    片刻后，裴燼沉聲道：“你有這個想法自然是好，但有諸多問題?！?/br>
    “還請殿下明示?！痹弃L見秦王沒直接反駁，已是驚喜，足見有商量的余地。

    “一，藥膳雖不少見，但還甚少見有誰去開專做藥膳的食肆，如何招攬客人便是難題?！?/br>
    “二，藥膳便需要用到藥材，是藥三分毒，若是一個不小心客人吃出了問題，你當(dāng)如何？”

    “三，若是稀有的藥材，那膳食相應(yīng)的得定價高些，可你預(yù)備將藥膳賣給誰呢？是普通百姓，還是富商巨賈，亦或高門望族？普通百姓無法負擔(dān)得起高昂藥材的價格，而那些富戶人家，能去你那小小的食肆用膳嗎？”

    云鶯被秦王撲面而來的三個問題驚得愣住了，殿下似乎句句在理，尤其是最后一個，她想做的是小本生意，可是小本生意便不能吸引富戶人家，他們?nèi)サ?，都是類似佳膳樓這樣的酒樓客棧，才符合她們的身份，而普通老百姓生活都難，又怎會去吃價格高昂的藥膳。

    云鶯雖自幼飄零，但入了云樓之后，每個月都有月錢，之后能賣藝賺銀子，因而過的也不錯，比尋常百姓家的姑娘過的好上不少，她才能經(jīng)常吃得起藥膳，若是普通老百姓，那必然是沒法子吃，好的藥材，可不便宜。

    可是她現(xiàn)在沒法子開得起像佳膳樓那樣的酒樓客棧，一是手上銀錢不夠，二是在上京沒有根基是絕無可能開出這樣大的酒樓，三是即便她向殿下借了銀錢開了起來，萬一賠本，她把自己整個賣給殿下也賠不起啊……況且她似乎已經(jīng)賣給殿下了。

    云鶯有些沮喪的垂下腦袋，“殿下說的是，的確是鶯鶯不曾想清楚，罷了，還是不開了?！?/br>
    其實云鶯已想好如何招攬客人，關(guān)于藥膳能否令人信服一事也有些打算，可唯獨最后這個，她想的太簡單了。

    這是上京，富戶人家都是最要面子的，哪能坐在那樣的小地方用膳，而尋常百姓，她只能用一些最簡單的藥材，便宜些，可卻無法做大，太拘泥了。

    藥膳的價格一定會比其他食肆及其酒樓的菜品貴些，普通人無法消受，從一開始，她的定位便錯了，應(yīng)該把目光放在富戶人家。

    裴燼有些好笑的戳了戳她的額頭，“這就放棄了？”

    方才看她還信心滿滿，他只是粗略點出幾個問題，便如喪考妣，雖說裴燼不善經(jīng)商，但私產(chǎn)眾多，難免也會接觸一些，他點出的這些問題還只是浮于表面，若真想做生意，還得細究。

    “鶯鶯想的太簡單了?！比羰窃趧e處，她的想法倒行，可是上京不行，畢竟天子腳下，連名門閨秀們用的簪釵都要互相比較，更何況是出入的酒樓食肆。

    “你若是真的想做，本王倒也有法子?！迸釥a到底不想讓她如此失落，這是她來上京之后頭一件想做的事，他不想攔著。

    “殿下有法子？”云鶯抬頭望向他，殿下這話，豈不是支持她這樣做？

    這是云鶯不曾想到的，她以為殿下不攔著她便算不錯了，竟會支持她。

    裴燼點了點膳食，“先用膳，一會涼了?！?/br>
    “好吧。”云鶯覺得殿下是故意的，話說一半，故意吊著她，令她不上不下的，好生難受，像是有螞蟻在心上啃噬。

    但她又不得不聽，萬一殿下不告訴她可如何是好。

    這頓晚膳云鶯吃的有些不舒服，怪不得古話說——食不言，寢不語，那是因為用膳時聊到不高興的事，著實難以下咽。

    用過晚膳后云鶯跟在秦王身后亦步亦趨，生怕殿下跑了一樣。

    裴燼倒是難得見她像個小尾巴似的跟著，果然，她有所求才如此乖巧可愛。

    回到寢屋，裴燼在窗邊榻上坐下，拍了拍身側(cè)，“過來?！?/br>
    云鶯連忙過去坐下，乖的不像話。

    “你覺著佳膳樓如何？”裴燼的手搭在她肩上，摩挲著她的香肩。

    “很好，地段好，臨承天大街，這是從南城門到宮里最近的一條大街，但凡有何要事，都能在那瞧見，今日我便瞧見明樂公主的儀仗了?！痹弃L下意識的將敏安縣主之事隱去。

    “明樂回來了，那明日我便帶你入宮見見母妃。”他都險些忘記這事了。

    “啊，入宮？”云鶯驚訝的望著秦王，怎的好端端又說到入宮之事，她雖這幾日也學(xué)了些宮里的規(guī)矩，可她毫無準備，她還當(dāng)她這個庶妃不必入宮謝恩呢。

    “嗯，母妃說等明樂回來再讓本王帶你入宮，你是想明日去，還是后日？”

    “后日，鶯鶯尚且未準備好，明日太過匆忙了。”云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后日，好歹還能多些時間準備。

    裴燼勾了勾唇角，“母妃人很好，瞧你怕成什么樣?！?/br>
    他長這樣大，就沒見母妃刁難過誰，不過他有記憶之后，母妃已備受父皇寵愛，從前那段和東宮姬妾斗智斗勇的周旋，他已不記得了。

    “我自然曉得貴妃娘娘很好，可宮里規(guī)矩多，鶯鶯怕給殿下丟臉，殿下便答應(yīng)我好不好，后日入宮嘛。”云鶯拉著裴燼的手指軟著聲調(diào)撒嬌。

    貴妃娘娘是秦王親娘，自然對他好，可她一個妾室，唉，心中還是十分忐忑。

    那可是皇宮，是一不小心便要掉腦袋的地方。

    “行，后日便后日，明日我派人去和母妃說一聲。”云鶯但凡撒撒嬌，裴燼如何能忍心拒絕。

    “多謝殿下?！痹弃L心滿意足。

    裴燼揚了揚下巴，“鶯鶯就只有口頭感謝？”

    云鶯撇了撇嘴，仰起頭在秦王唇角啄吻了下，“謝殿下?！?/br>
    殿下可真是將“挾恩求報”刻進了骨子里，旁人都是不求回報的。

    裴燼低頭親了回去，雙眸深邃地望著她，“若是本王能讓你在佳膳樓內(nèi)開一家藥膳食肆，你該如何謝本王？”

    第58章    【第一更】只要鶯鶯永遠……

    云鶯望著秦王,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半晌才張了張唇，“殿下莫不是要用權(quán)勢讓鶯鶯如愿吧？”

    若不然是她想不通,佳膳樓好端端的生意不做,卻要給她讓路,她若是直接在佳膳樓內(nèi)開辟出一小塊地方做藥膳,那豈不是踩在佳膳樓的肩膀上，便宜全讓她占了，人家能答應(yīng)嗎？

    裴燼聞言沉了臉色，狹長的雙眸微瞇起,帶著些許冷意,捏住了她的下巴，“本王在鶯鶯眼里就是仗勢欺人之人？”

    “自然不是,可佳膳樓如今已無需靠他人,生意紅火,殿下又如何能讓鶯鶯在佳膳樓內(nèi)開食肆？”云鶯是真不明白，這無異于是搶生意啊，一雙眸子十分無辜，眨呀眨，似蝴蝶振翅。

    裴燼摩挲著她的下頜，“原先交給你的賬簿看了多少了？”

    云鶯一愣,不知殿下為何又說起這事,她想了想，“才不到五分之一,還有許多沒對完，只是大致看了看，殿下著急嗎？”

    “你便沒發(fā)現(xiàn)佳膳樓是本王的私產(chǎn)嗎？”

    “??？”

    云鶯小嘴微張,眸子瞪的溜圓，顫著聲問：“殿下，您莫不是在誆我？”

    殿下在西疆五年，卻能在上京辦下這樣大的一個酒樓，這是如何辦到的？

    “你自個去瞧瞧。”裴燼松開她，那些賬簿就堆在不遠處的桌上，這兩日芳菲苑哪哪都是賬簿，她仍舊才看了九牛一毛。

    云鶯真不信，她從榻上下來，跑了過去翻看，發(fā)現(xiàn)佳膳樓就在幾家鋪子的后邊，她若是現(xiàn)下不曉得，明日也會瞧見，的確是殿下開的，已不止五年了，算算年紀，也就是說，殿下方十五歲便開了這家酒樓。

    云鶯被震驚的無以復(fù)加，轉(zhuǎn)身遠遠的望著殿下，頭一次用那樣崇拜的眼神望著他，“殿下不是不擅經(jīng)商嗎？為何能在七年前辦下規(guī)模這樣宏大酒樓？”

    辦下便罷了，畢竟殿下也不缺銀子，可能辦的這樣紅火，客人絡(luò)繹不絕，這便是本事了。

    裴燼十分受用鶯鶯這樣的眼神，心情大好，勾了勾手指，“過來?！?/br>
    云鶯忙湊過去，指望著殿下指點一二，若佳膳樓是殿下的，那她豈不是真的能從中分得一二利益。

    “這是七年前先生布置的課業(yè)，想讓諸位皇子們也體驗一番商賈之道，原先佳膳樓自然沒這般大，后邊本王去了西疆，將佳膳樓交予了旁人打理，便是如今你看見的模樣?！边@也是為何裴燼曉得佳膳樓哪道膳食最為味美。

    身為皇子，要學(xué)的太多了，士農(nóng)工商都是大豫的國本，哪一個都不能少，雖說商人的地位排在最末，但大豫商人的地位遠比前朝要高許多，商賈的稅賦在大豫國庫中已占據(jù)舉足輕重的地位。

    “只是一次課業(yè)，殿下便能辦下這樣大的產(chǎn)業(yè)，殿下真是太謙虛了?！?/br>
    她之前被夫子教導(dǎo)時，也做過許多課業(yè)，但無外乎刺繡，練琴這樣的小事，果然皇家便是不同，連課業(yè)也如此的不同凡響。

    “只有前兩年是本王打理，后邊是旁人，佳膳樓掌柜的不錯，是個會經(jīng)營的，用人不疑，這些年都是他在全權(quán)打理。”

    裴燼在西疆如此繁忙，哪有空閑去管這些事，所以倒也算不上他的能耐，只能說他找了個合適的人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