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燼扶了她一把，瞧見她滿身疲憊盡數(shù)消除，勾了勾嘴角，“你怎找到這來了，可是有何事？”

    “是，鶯鶯發(fā)覺了一個(gè)怪異之事，不知該不該說?！?/br>
    “先坐吧，你人都到了，還有什么不該說，說來聽聽?！迸釥a給她倒了杯茶水。

    “謝殿下，方才鶯鶯去了民清坊那邊的槽坊，在庫房里聞到了血腥味，是從庫房后邊空置的院子傳來的……”云鶯將事仔細(xì)說來，“鶯鶯是怕那兒出了何事，特來尋殿下，不知殿下覺得可需派人去查探一番。”

    裴燼思忖了下，“民清坊那一塊都是些各類作坊，竟有空置的院子？”那地方雖偏僻，卻是極其適合做作坊的，槽坊，布莊等。

    “玄凌?！迸釥a往外走了幾步。

    “屬下在?！?/br>
    “你現(xiàn)下跟著月落去那個(gè)院子探探虛實(shí)，有消息速速來報(bào)。”

    玄凌忙領(lǐng)命帶著月落離開。

    裴燼回到屋子，在圓凳上坐下來，“從昨日起，順天府、大理寺和刑部都在摸查京城各處可疑的宅院，從目前掌握的證據(jù)來看，這些女子先前都被關(guān)在京城，死了之后才被拋尸到京郊，而那個(gè)溝渠里的女子，怕是扔到了井里，從與井水相連的地下溝渠漂出來了。”

    上京水道、溝渠眾多，偶爾有幾處水井年久失修，與溝渠相連也并不驚奇，不過那樣的水井都是廢棄了的，不能用了，若是無人的院子，倒是可以說得通。

    “殿下，這樣查起來會不會打草驚蛇？”云鶯想著，這樣大規(guī)模的摸查，勢必會被那些人曉得啊。

    “自然是會的，”裴燼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也是無奈之舉，一是兇手手段著實(shí)干凈，無法查到，與其讓蛇蟄伏著，不如打草，讓蛇自個(gè)出來，二是，也順便查查上京可有包藏其他禍心，不久便是萬壽節(jié)了，但要查到民清坊還得幾日，若是一會找到了，鶯鶯便幫了本王一個(gè)大忙。”

    裴燼與江浸月等人查了許久也沒有頭緒，繼續(xù)等下去，也怕會有更多的姑娘受難，不如一點(diǎn)點(diǎn)摸索著，但凡兇手著急了，必定會露出馬腳，有時(shí)不能打草驚蛇，有時(shí)又需要打草驚蛇。

    云鶯搖了搖頭，不敢收下功勞，“殿下思慮周全，也是殿下將賬簿交給鶯鶯，鶯鶯才會去巡查鋪?zhàn)?，去到槽坊也是陰差陽錯(cuò)，最大的功勞還是殿下的?！?/br>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政務(wù)，殿下竟都與她說了。

    裴燼拉過她的手腕，“功勞該給誰便給誰，若真在那，興許等到兩日后，已被人轉(zhuǎn)移了。”

    “鶯鶯還未謝過殿下，銀箏到了，鶯鶯已將她安排在原先買的院子里?！弊o(hù)送銀箏入京，又給銀箏改了戶籍，她該向殿下道謝的。

    “怪不得鶯鶯今日瞧著心情不錯(cuò)?！迸釥a將她攬到腿上坐著，“一會若是有異樣，你可要隨本王去瞧瞧？”

    云鶯心中忐忑，這可是大理寺，不是王府，坐在他腿上有些不安，生怕有人進(jìn)來，連語氣也有些顫，“這算不算干政，鶯鶯去不大方便吧？”

    裴燼把玩著她的指腹，“無礙，只要你不怕，若真是那兇手的老巢，怕是會很血腥。”

    聽到血腥，鶯鶯覺著她不去為好，但心里又癢得很，也想去瞧瞧，好歹是她先發(fā)覺的異樣，心中有些許的驕傲在。

    “罷了，你還是不去為好?！?/br>
    “鶯鶯不怕?！?/br>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了出來，對視一眼，都笑了。

    云鶯鼓了鼓唇，“殿下既然不讓鶯鶯去，何必要提出來，這不是吊人胃口?！?/br>
    “哈哈，誰曉得你膽子這樣大，既然想去便去吧，若是害怕，便躲到本王懷里。”罷了，讓她去也好，瞧瞧外邊多危險(xiǎn)，讓她不敢離開他身旁最好。

    不一會，玄凌回來了，“主子，確有異樣，血腥味極其濃重，但院子里無人，怕是有地下密室。”

    裴燼扶著云鶯起身，吩咐道：“速派人將那座院子圍住，一只蒼蠅也不許放走，方圓百米都給圍起來，不許人進(jìn)出?！?/br>
    第98章    【第二更】討一個(gè)公道……

    裴燼和云鶯等在院子外的馬車?yán)?地方都圍起來了，也用不著裴燼親自出手，隨后江浸月等人趕來,兩人才下了馬車。

    云鶯跟在秦王身旁,屈膝見了個(gè)禮。

    “殿下,好端端怎的查起了這里？”梁云川是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這次搜查他自然參與其中。

    云鶯悄悄地抬眼打量永康侯世子，上次初見，匆匆一瞥，也未多注意他,如今看他穿著一襲銀色鎧甲,倒有些颯爽之意，長相也俊逸不凡,從外表上看,與瀲月姐倒也相配。

    只是可惜瀲月姐只能為側(cè)室,唉，她自個(gè)也是妾室呢。

    “這個(gè)院子可疑，讓你的人守好附近的各個(gè)路口，莫要讓人跑了，怕是有密道可逃脫?！?/br>
    但密道挖不了太長，會被人發(fā)覺,頂多也就是從這個(gè)院子到附近的院子,只要守好了就跑不了。

    “是，下官這便去安排。”梁云川曉得裴燼從來都不會無的放矢,必定是抓到了把柄。

    “殿下，不進(jìn)去瞧瞧？”江浸月倒挺想進(jìn)去看看，到底這樁案子牽扯出了多少人。

    裴燼掃了云鶯一眼,“走吧，進(jìn)去瞧瞧?！?/br>
    他們也進(jìn)去許久了，總該找出些端倪。

    一行人進(jìn)入院子，院子里有一顆老枯樹，方才衙役進(jìn)去時(shí)，已驚起了一陣烏鴉撲棱著翅膀的聲音，現(xiàn)下枯樹上什么都沒有。

    沒一會，玄凌來報(bào)，“殿下，找到了，有地下密室，里邊大致瞧著，關(guān)了十幾個(gè)女子，只是那些女子都、都赤/身裸/體，屬下們未曾進(jìn)入屋子，已驚得她們哭聲漣漣?！?/br>
    他只大致掃了一眼便不敢再瞧，那些女子都正當(dāng)妙齡，卻被鐵鏈子鎖著，蹲在角落，瞧見他們，還當(dāng)是那些人，被嚇得不輕。

    “除了女子，還有其他人嗎？”裴燼想找的，是幕后之人。

    正說著，方定拽著一個(gè)男子扔到地上，“殿下，在這兒，屬下記得這是潘旭身邊的小廝黃庚?！?/br>
    “秦王饒命，秦王饒命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秉S庚瞧見秦王被嚇得面色慘白，連連磕頭，不一會就把額頭磕破了，流了滿臉的血。

    “潘旭呢？他在哪？”裴燼沉著眉眼，他想過可能是太子，也想過可能是潘旭，潘旭本就是荒yin好色之徒，還真是他。

    “世子爺他逃了，他從密道跑了，小人知道在哪，小人帶殿下去?！爆F(xiàn)下黃庚自身難保，世子爺逃了，卻將他留下，他也顧不了世子爺了，只盼著能將功折罪，可以留他一命。

    “不用了，殿下，微臣捉到只地耗子了?！边@時(shí)梁云川進(jìn)來，手上像是提溜只雞仔一樣把潘旭提了過來，扔在了黃庚身旁，驚起一地的塵土。

    “??！”摔下去時(shí)潘旭叫嚷起來，他的雙手和雙腿都沒好，被這樣扔下去，不免撞到傷處，自然就疼了起來。

    裴燼陰沉沉的眸子掃了他一眼，嗓音冷似冰塊，“閉嘴，潘旭，你膽子倒挺大，敢在天子腳下辦這樣的好事?！?/br>
    “不是我，你們空口無憑，這是冤枉，我要見太后娘娘?！迸诵裎嬷帜_顫抖，因?yàn)閭谠谔?，臉色白的像死人一樣?/br>
    “江浸月，人交給你了?！迸釥a懶得和他廢話，人贓并獲，還說冤枉，他要是冤枉，那全天下的人都冤枉了。

    “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好好招待他。”江浸月微微一笑，眼里有絲邪氣，潘旭讓他忙了這么久，現(xiàn)下也該是收回利息的時(shí)候了，不知道潘旭夠他玩多久。

    “我不去，我要見太后娘娘，我要見太后娘娘，你們放肆，被太后娘娘知道，一定會要了你們的命?！迸诵褡匀徊豢媳蝗藥ё?，江浸月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過了，落在江浸月手里，他還有囫圇個(gè)嗎？

    “堵住嘴，拖回暗牢。”江浸月?lián)]了揮手，立即有人上前制住潘旭，拖著他下去，潘旭掙扎著，他的手腳只會更疼，他額頭都冒冷汗了。

    潘旭怎么也想不到，他已經(jīng)許久沒來這里了，傷了手腳之后一直待在侯府，今日好不容易來一次，卻被秦王逮個(gè)正著，若是他不在，還可以抵賴，如今人贓并獲，他又該如何是好？

    潘旭連帶著他的小廝黃庚都被帶了下去，還有幾個(gè)潘旭的護(hù)衛(wèi)，全帶回刑部，這件事鬧的太大，又涉及潘旭，順天府已是無法處理，只能移交刑部。

    裴燼抬了抬下巴，“江浸月，你有的忙了，先去吧?！?/br>
    “殿下，怕是一會就會有人來刑部要人了，若是太后娘娘前來?！彼率琼敳蛔“?。

    “一會本王便會入宮，你且安心去審吧。”

    “是，下官告退?！苯旅嫔蠋е唤z陰鷙的笑容，轉(zhuǎn)身離開。

    “殿下，那些女子如何是好？”玄凌等人都是男子，倒不太方便進(jìn)去。

    “殿下，讓妾身去吧，妾身去為她們穿上衣裳，您再待會再詢問?！倍际切┛嗝墓媚锛遥弃L不忍心再被那些衙役嚇壞。

    裴燼想了想，略微頷首，“你帶著兩個(gè)丫鬟進(jìn)去，本王在外邊等你?！?/br>
    一行人進(jìn)入密室，在院子里絲毫聽不見女子的哭聲，可一進(jìn)入密室，女子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此起彼伏，十分凄厲，云鶯眉心緊緊地蹙起。

    月落月影先在隔壁的房間找出了一堆衣裳，外邊有人守著，并無男子靠近。

    云鶯推開門，一陣血腥味沖鼻而來，她屏住呼吸，抬眼望去，只這一眼，她便終生難忘。

    十幾個(gè)赤/身裸/體的姑娘被鎖鏈子鎖著腳踝與手腕，全部擠在角落里，宛如被鎖鏈鎖住的貓兒狗兒，身上的肌膚沒一處完好的，大多是舊傷，也有幾個(gè)姑娘是新傷，鞭痕上還在冒著血珠。

    有個(gè)姑娘后背血rou翻飛，鮮血淋漓，從后背看，已無法認(rèn)出是個(gè)女子了，潘旭簡直是喪盡天良，竟如此對這些姑娘們，云鶯連瞧也不忍心瞧，心中憤怒，潘旭那樣的人，死了地府都不愿意收。

    姑娘們瞧見她們進(jìn)來，哭聲漸漸地停了，大概是從未見過女子來這里，但依舊十分害怕，個(gè)個(gè)都想往后擠，可是已經(jīng)擠不過去了，都在角落里了。

    還有兩個(gè)姑娘的鎖鏈不夠長，想往后擠，鎖鏈磨的腳踝都在滲血，能看出來她們眼中十分驚懼。

    云鶯連忙放柔了嗓音安撫她們，“你們莫怕，我是來救你們的，害你們的人已經(jīng)被官府抓了，往后無人再害你們了?！?/br>
    她們似乎不敢相信，全都看著云鶯，她們被鎖在暗無天日的地方許久，原以為等待她們的只有被折磨至死，不曾想到還有人救她們。

    “你、說的是真的嗎？”有個(gè)膽子大些的姑娘顫著聲問。

    “自然是真的，折磨你們的是不是那個(gè)斷了手腳，戴著夾板的男子？”

    “是，就是他?！蹦莻€(gè)后背鮮血淋漓的女子有氣無力道，她們這已安靜了好些時(shí)日，今日那個(gè)人突然又來了，還帶著夾板，脾氣更大了，不能逞兇，便將她打的痛不欲生，她險(xiǎn)些以為自己會被打死。

    她們不知潘旭是誰，潘旭也從未和她們多言，每回來這都是為了凌虐她們，她們的日子過的比畜生還不如。

    “他已被秦王殿下抓了，現(xiàn)下關(guān)了起來，你們自由了，再無人會凌辱你們，你們莫怕?！痹弃L這時(shí)也不忘為秦王說話，既然做了好事，那就得被人曉得，尤其是這樣大的事。

    “秦王……是戰(zhàn)神秦王嗎？”有姑娘發(fā)問。

    云鶯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就是他，你們盡可放心了，他一定會為你們討回公道?！?/br>
    看來殿下在百姓心中的名聲還不錯(cuò)，連她們也曉得殿下。

    聽到這話，那些姑娘忍不住哭了起來，喜極而泣，“謝謝，謝謝秦王，謝謝恩人?！?/br>
    “莫哭了，我為你們穿上衣裳，請了大夫來給你們看傷，秦王殿下還有許多話要問你們，你們都是罪魁禍?zhǔn)滋幰孕塘P的證據(jù)，要好好活著，才能看見他繩之以法?！?/br>
    這一次，怕是潘旭很難活著了，只是有太后護(hù)著，也不曉得殿下可有應(yīng)對之策。

    眾位姑娘連忙起身散開，但仍舊羞的臉色通紅，雙手護(hù)著胸前，即便云鶯她們是女子，也覺得難堪。

    月影在屋子里翻出了鎖鏈的鑰匙，給她們解開，只簡單穿上了衣裳，畢竟她們身上都有傷，先遮蔽身體，出去再說。

    給那個(gè)后背鮮血淋漓的姑娘穿衣裳時(shí)，云鶯的手都在顫抖，眼眶泛紅，她生怕弄疼了她。

    那個(gè)姑娘反倒寬慰起了云鶯，“恩人，我不怕疼?！?/br>
    她咬緊牙關(guān)，衣裳碰到了皮rou，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只是唇間已被她咬出了鮮血，不用想也曉得會多疼。

    “你忍忍，一會出去便讓大夫給你上藥?！痹弃L已讓殿下去請大夫了，特意要請女大夫，云鶯會些醫(yī)理，只瞧一眼那些傷口，便曉得有多難耐。

    “我不疼，多謝恩人?！惫媚飶埩藦堊?，聲音極其細(xì)微了，云鶯讓月落月影先扶著她出去。

    她們身上有傷，不好再舟車勞頓送往別處，干脆送去了槽坊，那有幾間干凈的房間。

    裴燼派人進(jìn)宮請了醫(yī)女，女大夫較少，但后宮妃嬪眾多，有些太醫(yī)不方便之處，都是醫(yī)女代勞，因而養(yǎng)著一批醫(yī)女，全被裴燼請了過來，醫(yī)女們急匆匆趕到，瞧了她們一眼，個(gè)個(gè)都不忍直視。

    云鶯挽起衣袖，配合著醫(yī)女為姑娘們上藥，動(dòng)作極輕，卻還是怕弄疼了她們，但姑娘們都很堅(jiān)強(qiáng)，咬牙忍住疼，無人哭喊。

    弄到最后，云鶯看著那些血痂，腹中翻涌，忍不住反胃，快步離開房間在廊下干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