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孩子還好說，有了孩子，一切便不一樣了。

    “不嫁便不嫁，咱們又不是養(yǎng)不起，再則她是郡主，享朝廷俸祿，有朝廷養(yǎng)著呢，臭男人有什么好的。”

    原氏睨了他一眼，“你自個不是男人？罵人將自個罵進去的，我還是少見?！?/br>
    “我自然是不同的，我可沒納過妾，納妾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br>
    “你可住嘴吧，嘴上沒個把門的，你這是要將全天下的男人都得罪干凈了?！?/br>
    程筠站在屋外，裹緊了身上的披風(fēng)，看著院子里的紛紛揚揚的雪花，無聲的彎了彎唇，爹爹娘親待她這樣好，她的確不該瞞著他們的。

    無論如何，得讓雙親知曉，也好讓他們有所準(zhǔn)備。

    “爹爹，娘親?！背腆尢_進了屋。

    原氏連忙給程轍武使了個眼色，別再說這話了，起身去扶她，“皎皎怎的不多睡會，今日天氣冷，煙柳怎也不曉得給你弄個手爐?！?/br>
    “娘親，我不冷的?！痹瘸腆奘桥吕涞?，但如今有了身子，身上總是暖融融的，一點也不冷。

    “不冷便好，是不是餓了，娘親讓人燉了乳鴿湯，一會便好了?！痹戏鲋腆拮讼聛?。

    “爹爹，娘親，我是想和你們說個事，你們坐嘛?！背腆蘩艘话言?。

    “好，你要說什么？”原氏在她身側(cè)坐下。

    程筠鼓起勇氣，“爹爹，娘親，其實我之前撒謊了，孩子的父親沒死，我是私自逃出來的?！?/br>
    原氏看了一眼程轍武，她便曉得事有隱情，“那皎皎，孩子的父親，你愿意告訴我們嗎？”倒不是要將程筠送回去，而是知道的話，心里有個底。

    程筠點了點，小聲道：“是當(dāng)朝太子殿下。”

    第159章    【第三更】回京……

    原氏一聽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她都是做祖母的年紀(jì)了，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經(jīng)歷過，可聽到皎皎這樣說,她還是震驚不已,不敢相信自個的耳朵。

    程轍武的臉色也變了,與原氏面面相覷,“皎皎，你說的是被廢的太子殿下，還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就是原先的秦王?！?/br>
    不過才短短數(shù)月,大豫東宮已換了一輪主子,若是被廢的裴澄，那可就麻煩了,他們總不能讓皎皎去受罪。

    “是秦王殿下,我原先是他的側(cè)妃。”程筠便曉得爹娘會驚訝,誰聽了這消息都會詫異的。

    原氏咽了咽口水，“你便是太子找的那個云氏？”

    裴燼如此大動干戈，北漠的百姓或許天高皇帝遠(yuǎn)不曉得，可程轍武與原氏自然是清楚的，裴燼有一妾室逃走了，裴燼正派人四處搜尋。

    可他們曉得是一回事,卻從未往皎皎身上想去,想著皎皎從前淪落風(fēng)塵，怎可能是裴燼的妾室,如今得知這樣的消息，原氏當(dāng)真是有些不知該說什么。

    程筠點了點頭，低著頭,咬著唇瓣，“我原先喚云鶯，趙宜是捏造的身份，對不起爹爹娘親，我不敢說，我怕你們會將我送回殿下身側(cè)?！?/br>
    聽到皎皎這樣說，原氏與程轍武都松了口氣，不是裴澄便好，若不然他們才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氏坐了回去，握住程筠的手，“傻孩子，你若是不愿意，咱們哪會逼你?！?/br>
    “我怕，太子殿下身份尊貴，我也怕會連累程家。”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啊，大豫誰不怕呢。

    “太子再如何尊貴，只要你不愿意，我們絕不會逼你，他是不是對你不好？你為何會想逃呢？”雖說孩子父親是裴燼讓程轍武有些驚訝，可即便是裴燼，若是欺負(fù)了皎皎，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也不算，”程筠雙眸含著水霧，搖了搖頭，將從前之事仔細(xì)說了一遍，但那兩個虛無的夢，她隱去了，“我只是怕日后太子妃入府，我會失去殿下寵愛，我的日子會不好過，所以我才想著逃離?！?/br>
    即便有那個虛無的夢，和殿下的欺騙，說到底，她最擔(dān)憂的還是殿下的寵愛，那似無根的浮萍，她不敢相信殿下會一直寵愛她。

    況且她沒有家世，日后有了家世雄厚的太子妃，她怕自個會老死宮中，或是被人害死，她是不信殿下會一直護著她，所以才逃的。

    “裴燼小兒，他竟敢為了扳倒太子而利用你，光是這一點，我便不能原諒他，皎皎放心，咱們不怕他，即便是在圣上面前，你受了這些委屈，咱們也能爭一爭公道?！碧澋脧那八€教過裴燼一段時日，險些讓皎皎與裴燼定了娃娃親，誰知裴燼對皎皎也不怎么樣。

    程轍武理所當(dāng)然的覺得他的女兒，自然該被旁人捧在掌心，不能欺負(fù)半分。

    而原氏想的更多些，從前皎皎以出身風(fēng)月的身世跟隨裴燼，裴燼卻能費心為她安排，又讓她做了側(cè)妃，想來也未必對皎皎沒有一絲心意。

    況且聽聞裴燼為了尋找云氏，犯了不少錯事，讓圣上與百官都十分惱怒，云氏的離開，讓裴燼失了分寸，這又何嘗不是對云氏的在意呢，若是不在意，自然也不必找了，即便找，也用不著賭上自個的名聲。

    “皎皎，你心儀裴燼嗎？”當(dāng)娘的，永遠(yuǎn)最在意女兒心中是如何想的。

    不等程筠回答，程轍武道，“那還用說，皎皎既然逃了，那自然對裴燼只剩下厭惡，即便他是太子，他若是敢上門要回孩子，我也敢打斷他的腿。”

    程轍武這一生征戰(zhàn)無數(shù)，馳騁疆場，今日的地位是一次次戰(zhàn)場上拼殺回來的，一生的心血都是為了百姓安居樂業(yè)，而非為了皇室，他可不怕皇權(quán)，若是大豫出了昏君，他亦可顛覆了這天下。

    原氏聞言卻瞪了他一眼，“讓皎皎說話，你住嘴?！彼@樣說，即便皎皎說心儀，也不敢開口了。

    程轍武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沒再開口了。

    原氏極有耐心的等著程筠回答，程筠則在心里拉扯著，她不知該怎么說。

    最終還是實話實說，“娘親，我不知道?！?/br>
    原氏嘆了口氣，皎皎這句話，無疑是默認(rèn)了，若是不心儀，那直接說便是了，討厭是一種很明顯的情緒，可喜歡，卻很難斷定，會讓人糾結(jié)的心亂如麻，皎皎說不知道，那最起碼，是不討厭裴燼，而且有一些心動，但又不能確認(rèn)。

    “那若是你可以做裴燼的太子妃，你會愿意嗎？有咱們撐腰，他不敢給你委屈受，旁人也不敢，你可以安穩(wěn)的坐太子妃之位，日后成為皇后，你想要嗎？”

    原氏方才聽明白了，裴燼待她是不錯了，只是這樣的不錯無法保證永遠(yuǎn)，因為皎皎沒有強大的母家，沒有退路，一旦沉溺其中，而裴燼不再寵著她，她便是死路一條，皎皎是個很理智的姑娘，這讓原氏很欣慰，女子的確不該沉溺于縹緲的情愛之中。

    可如今不同了，有程家在，皎皎是太子妃，只要坐穩(wěn)了太子妃的位置，即便日后不得裴燼寵愛了，也無人能欺辱的了她。

    “可是娘親，”程筠扁著小嘴，嗓音軟糯，“我不知殿下是否心儀我，若是殿下不心儀我，我便不想做太子妃?！?/br>
    從前，程筠是沒的選，如今她有的選了，自然要選一個情投意合的夫君，她不知殿下對她到底是一時的逗趣，像是寵愛小貓小狗那樣的喜愛，還是對一個女子，想要與其共度余生的傾慕。

    “好孩子，”原氏笑了笑，“那咱們探一探不就是了。”

    瞧皎皎這樣，便是心儀裴燼，只是又怕裴燼不心儀她，情竇初開的女兒家，的確是這樣的，想當(dāng)初她對程轍武也是如此，女兒家心思多，有時又不愿意開口，總是憋在心里，等著旁人來猜，懂她心思之人，自然便是適合她的良人。

    “怎么探？”總不能直接問吧，可是一張嘴能說出真話，亦能說出假話。

    “咱們回京，試一試裴燼對你的心意，若是他亦心儀你，你愿意留在上京做他的太子妃，那娘也留在上京照顧你，若是他并非心儀你，而是心懷不軌，咱們就回丹州，再也不回上京了?！?/br>
    原氏摸了摸程筠的鬢發(fā)，“皎皎，若是你沒這個孩子，我便不讓你回京，斷了也好，畢竟他是太子，日后怕是會三宮六院……”

    “絕無可能，”程轍武打斷原氏的話，“皎皎放心，裴燼若是想娶你，就得廢黜三宮六院，否則我便不會答應(yīng)你嫁給他。”

    能娶到他這樣標(biāo)致乖巧的閨女，裴燼還想著三宮六院，那可真是做白日夢。

    原氏一想也是，若是裴燼當(dāng)真心儀皎皎，便不會納妾，也點了點頭，“即便沒有三宮六院，可成為一個太子妃，成為一個皇后，是很累的，需要母儀天下，娘不想你太辛苦。”

    “但你如今懷了身子，又不能打掉，那便是一輩子的牽扯，既然你心里還有裴燼，那咱們便去試試?！?/br>
    若是有機會讓兩人打開心扉，讓這個孩子在爹娘的呵護下長大，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當(dāng)娘的，也只是盼著孩子好罷了。

    程筠點了點頭，“謝謝娘親和爹爹。”

    “你無需害怕，屆時無論裴燼發(fā)什么瘋，只要你不點頭，娘和你爹爹都不會將你交出去，我的皎皎可是咱們的心肝，他是太子殿下也不能逼你，你只需要做出自個的判斷，只有你覺得裴燼對你是真心的，你愿意嫁，那娘和爹爹都支持你，你若是不愿意，咱們就回北漠，不怕?！?/br>
    原氏想著，皎皎起初不愿與他們說此事，便是怕他們不會堅定的站在她這邊，所以他們得給足皎皎安全感，讓皎皎曉得爹娘是永遠(yuǎn)支持她的，讓她安心。

    程筠得了這樣一番推心置腹的話，一顆心在這大雪紛飛的冬日如夏日一般暖融融，撲到了原氏的懷中，抱著原氏，感嘆道：“有娘親真好?！?/br>
    有親人真的太好了，她再也不必為了活命瞻前顧后，如履薄冰，爹爹娘親會為她考慮好一切，會為她撐起一片天地。

    這時程轍武清了清嗓子，“皎皎，爹爹也挺好的，你且安心，你如今有了裴燼的孩子，該是他們求著咱們的時候了，回京之后，盡管豪橫起來，不必怕他們?！?/br>
    程轍武想了想來日圣上求著他說要見一眼孫兒，那滋味，還挺爽，他與圣上較勁了一輩子，臨老，圣上倒是栽在他手中了。

    程筠破涕而笑，忙道：“爹爹也好，爹爹娘親都好?！?/br>
    既然說開了，原氏便找來周大夫，詢問他以皎皎的身子，是否能回京。

    周大夫說孩子康健，皎皎的身子也好，只要路上慢些，多注意些，并無大礙。

    如此，原氏也安心了，便忙活起來，吩咐人備下一輛大馬車，打造的十分舒適。

    北漠不能無人鎮(zhèn)守，留下了程意闌與杜氏，瑞兒年紀(jì)小，離不開娘親，便也留下了。

    程鈺自然是得回的，程意殊也跟著，還有周大夫也得勞煩一趟跟著了，有個大夫安心許多。

    程筠原本想程箏留在北漠，免得她回京想起傷心事，可程箏執(zhí)意跟著她，便也沒攔著了。

    原本是打算十一月下旬回京，可如今皎皎有著身孕，路上得格外慢些，為了在除夕前趕到上京，便不得不提前些時日出發(fā)。

    十一月中旬，信國公一家子便從丹州城啟程回上京了。

    第160章    【第一更】抬妾為妻（……

    云瀲月正在家中帶孩子,忽然被喊到前廳，宮中來了一份旨意，是給她的,茫茫然俯身跪下,當(dāng)聽見“新平縣君”這幾個字眼時,她猶如夢中,甚至咬了一口自個的舌頭，心想是不是在做夢呢？

    好端端的，圣上怎會冊封她為縣君？

    “新平縣君，謝恩接旨吧?！眮硇嫉膬?nèi)侍捧著圣旨提醒道。

    云瀲月忙磕頭謝恩,“妾身謝圣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她接過圣旨，從地上起身,永康侯才拉著內(nèi)侍詢問緣由。

    “新平縣君乃是原賓州知府岳鶴大人之女,岳鶴大人是被前撫國公誣陷,如今太子殿下為岳鶴大人翻案，圣上為彌補岳家，這才賜下縣君的女爵之位，侯府大喜啊，家中出了個縣君?！?/br>
    內(nèi)侍說完不久便離去了，留下永康侯與侯夫人面面相覷。

    這叫什么事啊,本是一個妾室,如今得了縣君的爵位，可當(dāng)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侯爺,夫人，若是無事，妾身便先行告退了。”云瀲月自個也還沒回過神來呢,想要靜靜。

    “行，你去吧。”永康侯擺了擺手。

    待云瀲月離去，侯夫人嘆了口氣，“這其中有云川的手筆吧？若不然，太子殿下哪會注意到云氏。”

    “該改口喚縣君了。”永康侯坐了下來，“云川早便在查岳家之事，但前些日子沒繼續(xù)查下去，我還當(dāng)他是放棄了，誰知還真翻案了，如今縣君的身份今非昔比了?！?/br>
    “這都是十幾年前的舊案了，云川為何還要翻案，難道……”侯夫人心中大驚。

    永康侯點了點頭，“你當(dāng)為何云川不休妻，又不讓你為他納妾，原本說休妻續(xù)娶，也好生個嫡子，可云川統(tǒng)統(tǒng)拒絕，反倒日日歇在縣君的屋子里?！?/br>
    “云川想抬她為正室？可哪有抬妾為妻的規(guī)矩？”侯夫人板起臉，“還不得被旁人笑話死?！?/br>
    “正是這個理，除去皇室，從來都是妻死續(xù)娶，不會抬妾為妻，說出去也不大好聽，因而云川才想給岳家翻案，抬高她的身價?！?/br>
    “那可如何是好？雖說她的身價是高了，可若是真抬妾為妻，難免遭旁人笑話啊?！鄙硖幧暇杭矣质呛铋T，自然是在意面子的，怎能為了這事而成為旁人的笑柄。

    永康侯瞅了侯夫人一眼，“你當(dāng)我不愁，這件事到底還得看看云川的意思?！?/br>
    永康侯是懶得管兒子后院的事，可云瀲月即便是縣君，曾經(jīng)淪落風(fēng)塵之事誰都曉得，即便永康侯府想瞞也是瞞不住的，讓這樣一個女子成為世子夫人，永康侯心中的確是不太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