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觀南不語，良久收回視線，才極輕地嗯了一聲。

    沈知北笑了。

    走出主屋，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人已經(jīng)少了很多，宴會已經(jīng)開始，應(yīng)該是都去后面的宴會廳了。

    沈知北問：“咱們還過去嗎？”直到這時他才開始反省，自己好像也挺不道德的，竟然在人老爺子大喜的日子破壞人家的家庭關(guān)系，老爺子這個生日估計是過不開心了。

    顧觀南倒是不太擔(dān)心，淡聲道：“回去吧，累了?！?/br>
    吳管家和許保鏢一向是埋頭做事的，從不多問，顧觀南說怎么做就怎么做。

    許保鏢就先過去開車了，他們站在院子里等。

    顧觀南似乎精神不加，無精打采地靠著椅背，眼皮半闔，似乎下一秒就要睡過去一般。

    他們一聲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老宅。

    顧觀南一上車就閉目假寐了。沈知北剛幫顧觀南出了口氣，情緒有些激動，一會兒看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一會兒看一眼已經(jīng)睡著的顧觀南。確認(rèn)顧觀南是真的睡著后，他輕輕拍了拍前座的吳管家。

    吳管家轉(zhuǎn)回身，對他笑了笑，見自家少爺睡著了，就放輕聲音問他：“有事嗎？沈先生。”

    沈知北又回頭看了眼顧觀南，見他沒有被吵醒的跡象這才徹底放心，用相同的音量小聲問吳管家：“顧觀昀的腿是怎么傷的？真的是被你家少爺打瘸的嗎？”

    吳管家似乎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一時間有些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神情激動地否認(rèn)：“當(dāng)然不是了。少爺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呢？觀昀少爺怎么說也是少爺?shù)奶玫馨?，真這么做了，少爺成什么人了！”

    吳管家激動得一下子沒控制住音量。沈知北趕緊噓聲，勸他冷靜下來：“那真實情況究竟是怎么樣的？”

    吳管家情緒冷靜了一些，微微揚起臉回憶了起來：“觀昀少爺受傷是在大學(xué)的時候。假期里他和一群朋友相約去鄰市未開發(fā)的山里野營?！?/br>
    沈知北聽到這里就忍不住皺眉：“野營，還未開發(fā)？他們是缺心眼還是活膩了？”

    “都是一群被家里保護得很好的孩子，哪見過真正的危險啊?！眳枪芗腋锌^后繼續(xù)說，“他們野營地是在山里，平時就沒什么人進入了，他們選的日子剛好當(dāng)?shù)赜袀€大型慶典，都在準(zhǔn)備慶典，根本沒人進山。他們一共在山里住了兩晚，本來是要住三晚的，但是第二天夜里突然下了場暴雨，他們被迫提前下山了?！?/br>
    沈知北聽了半天也沒聽到顧觀昀是怎么受傷的，就猜測問：“顧觀昀難不成是車禍?zhǔn)芰藗?？?/br>
    “差不多吧?！眳枪芗业溃爱?dāng)時他們總共六個人，開了兩輛車，觀昀少爺開的是兩人座的跑車，就帶著呃、觀意少爺……”

    沈知北打斷他：“觀意是誰？”

    “呃……”吳管家面露難色，看了眼沉睡中的顧觀南，飛快而小聲地說了句，“少爺同父異母的弟弟。”

    沈知北瞇起眼睛，臉上的表情瞬間就不好看，原來這件事里還有那家伙的事呢。他雖然心里不悅但也沒有發(fā)表意見，耐心聽吳管家繼續(xù)說。

    “那座山有很多彎道，路又很狹窄，平時就很容易出事故。那天下雨，路滑，觀昀少爺?shù)能囁儆挚欤D(zhuǎn)彎的時候反應(yīng)不急直接沖了下去。”

    沈知北聽到這里眉頭一挑，雖然不道德，但根本無法掩飾眉梢的喜悅。

    后面他也沒有失望地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內(nèi)容。

    “那座山總共有十幾道彎，沿著山勢盤旋而上。觀昀少爺他們的車直接掉到了最底下一道彎，不過那時他們距離最底層也就兩道彎了，這才沒有傷到性命，不過還是受了很重的傷。車子也完全撞毀了，因為是車頭朝下撞到的路面，整個車頭都撞爛了。觀昀少爺?shù)耐纫部ㄔ诶锩?，拔都拔不出來，左腿的腳踝更是被一塊鐵片貫穿，雖然后來雙腿經(jīng)過救治恢復(fù)了健康，但左腳腳踝落下病根，之后走路就不利索了?！?/br>
    沈知北聽完十分不滿意：“就這樣？這充其量就是那家伙自作自受，你家少爺為什么說他已經(jīng)報復(fù)過了？”

    “呃……”吳管家又語塞了，又一次看向顧觀南。

    沈知北索性湊過去，擋住了他的視線，盯著他不說話。

    吳管家無奈道：“車禍發(fā)生時，少爺?shù)能囎觿偤媒?jīng)過那條路，第一時間目睹了車禍的發(fā)生，原本是準(zhǔn)備打電話叫救護車的，但在發(fā)現(xiàn)車?yán)锏娜耸撬麄儍蓚€之后，少爺就阻止了。而且那時候觀昀少爺和觀意少爺都還是清醒的，他們求少爺救他們，但少爺只是冷冷看著，最后眼睜睜看著他們暈了過去。后來還是他們的同伴找了過來，才叫了救護車。”

    沈知北聽完沉默良久。

    吳管家擔(dān)心他會因此覺得自家少爺冷血無情，就想為自家少爺解釋幾句。結(jié)果就聽沈知北深深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痛道：“你家少爺還是太善良了啊?！?/br>
    作者有話要說：

    沈知北：就這?以后誰再說我男人心狠手辣，我跟誰急！

    第62章 （第一更）十二章

    顧觀南睡了一路。醒來時車子已經(jīng)到家了。車子還沒有熄火, 車頂燈亮著，吹著暖風(fēng)，但是保鏢和吳管家都已經(jīng)不見了, 只剩下沈知北還守在一旁。

    沈知北正捧著手機和祝微星聊天，見他醒了收起手機朝他微微一笑：“醒了，見你難得睡得這么熟就沒讓他們叫醒你?！?/br>
    顧觀南按了按眉心，問：“幾點了？”

    “快十點了?！鄙蛑钡? “我叫他們過來?！?/br>
    顧觀南嗯了一聲，活動了一下身子, 一件外套隨著他的行動從肩頭滑落。他拿起來一看是沈知北的禮服外套，再看沈知北,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都沒注意到他原來就穿了一件襯衫。

    他把外套遞還給他。

    沈知北接過穿上, 降下車窗招呼來站在不遠處隨時待命的許保鏢。

    許保鏢把顧觀南抱下了車, 將他推進屋里，就先下班了。

    送走了許保鏢，沈知北問顧觀南：“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睡?”

    顧觀南沒有拒絕。

    沈知北就推他進了餐廳。顧觀南和沈知北出門前都沒有吃飯，細心的吳管家就趁著顧觀南在車上的補覺的時間叫廚房臨時做了點宵夜。因為時間緊迫, 廚房就煮了兩碗面, 但比起沈知北煮的清湯寡水的雞蛋面要豐富很多, 味道也好太多了。

    沈知北早就餓了，加上今天幫顧觀南小小地出了口氣，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胃口都跟著打開了，將一大碗面吃了個干干凈凈。

    反觀顧觀南, 依然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胃口也不高, 吃了幾口就沒動筷子了。

    沈知北有些在意, 就問他：“你是不是生病了？從剛才開始就沒什么精神?！?/br>
    顧觀南搖搖頭，放下筷子，表情有些嫌棄：“難吃?！?/br>
    “不會吧。”沈知北聽他這么說一瞬間有些懷疑自己的味覺，又嘗了一口，為顧家大廚正名，“味道很好啊，比我燒得好吃多了。”

    顧觀南扭過臉，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懶洋洋道：“困了，我要睡覺?！?/br>
    沈知北快速吃完最后幾口，起身準(zhǔn)備跟他進屋。

    顧觀南停下來問他：“你進來做什么？”

    沈知北不明所以：“伺候你睡覺啊?！?/br>
    顧觀南表情無奈，視線盯著他的左手，問：“確定不是我伺候你？”

    沈知北試著活動了一下左手，認(rèn)真道：“已經(jīng)不疼了，輕微的活動還是可以的。要不要洗澡？我給你放洗澡水吧?！闭f完他就要往浴室走去。

    “沈知北。”顧觀南叫住他。

    沈知北停了下來，回身問：“怎么了？有什么事？”

    顧觀南抬起頭，目光沉沉的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輕聲問他：“你剛才為什么要幫我出頭？”

    “為什么？”沈知北有些納悶，“他欺負(fù)你啊，我?guī)湍闫圬?fù)回去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嗎？”

    “我們非親非故怎么就成理所當(dāng)然的事了？”顧觀南放緩語速，用略微低沉的聲音問他，“你是在可憐我嗎？”

    沈知北在心里嘆了口氣，表情有些無奈：“你怎么又胡思亂想了，我不是給你解釋過了了嗎，我沒有半點可憐你看不起你的意思。我真的只是看不慣他們那么欺負(fù)你，想幫你出一口氣！”

    顧觀南臉色稍緩，又接著問他：“你是不是很好奇顧觀昀當(dāng)年是怎么欺負(fù)我的？”

    沈知北沉默了幾秒才低聲道：“吳管家告訴過我了?！?/br>
    顧觀南卻搖頭說：“他知道的只是表象，你想知道顧觀昀對我做過什么嗎？”

    顧觀南的聲音很平靜，卻讓沈知北莫名地感到緊張，雖然不知道他要說什么，但他潛意識里抗拒知道。

    于是他搖頭，一個勁地說：“我不想知道，你還是別說了?！?/br>
    顧觀南卻充耳不聞，突然俯身輕輕撩起了褲腿，平靜道：”他們對我做的都在這里?！?/br>
    他們？

    沈知北很想問問另外的人是不是顧觀意，但是接下來的事情讓他震驚地根本沒有思考的余地。

    “這、這是……”

    只見顧觀南撩起的褲腿下面是一雙比起常人略細的腿，皮膚很白，幾乎是半透明的程度。腿型勻稱修長，但因為常年缺乏運動，肌rou已經(jīng)有些萎縮了，并不算好看。但震撼遠不止于此。

    最讓沈知北接受不能的是那雙細痩的雙腿上各有一道刀疤。那是兩道幾乎從腳踝延伸至膝蓋的刀疤，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疤痕已經(jīng)逐漸淡化，但形狀和長度依然清晰可見。

    沈知北輕輕撫上自己的左手。那道傷疤的形狀和自己的幾乎是一模樣，顯然也是用某種利刃劃開。聯(lián)想到顧觀南剛才說的話，他心中巨震，激動問：“這是顧觀昀做的？”

    顧觀南無聲默認(rèn)，面上情緒不變，淡淡道：“他們說廢了的雙腿是不會有知覺的，就算用刀割也不會覺得痛。他們想看看我的腿是不是真的廢了。”

    “所以，他們用刀割你的腿？”沈知北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死死盯著顧觀南，直到看見對方輕輕點了一下頭，心中瞬間有什么東西炸開一般，臉一沉，扭頭就往外沖去。

    顧觀南伸手將他拽了回來，問他：“你要去哪？”

    “我去廢了顧觀昀！”沈知北神情認(rèn)真，眼神狠厲，似乎只要顧觀南一松手，他立馬就要殺到顧家老宅一般。

    顧觀南只好緊緊抓住他的手臂，語氣有些無奈：“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去廢了顧觀昀?！?/br>
    沈知北此刻已經(jīng)快失去理智了：“那就去廢了顧觀意！憑什么他可以躲在國外屁事沒有！你放開我!”

    顧觀南嘆了口氣，索性扣緊了沈知北的腰：“誰說他沒事。一個斷手一個斷腳?！?/br>
    沈知北一想起顧觀昀的幾乎沒有下場的下場就有些不相信顧觀南的話，問他：“斷手，怎么了斷法？別告訴我就是斷了根骨頭！”

    “字面上的意思，”顧觀南見他神情激動只好多解釋了一句，“從小臂開始一只手沒了。”

    沈知北倒是不掙扎了，瞇起眼睛看著顧觀南：“也是車禍中沒的？”

    顧觀南并不太意外，問：“吳管家告訴你的？”

    “嗯?！?/br>
    顧觀南接著說：“那場車禍中顧觀意不僅沒了手，大腦也造成永久性損傷?！?/br>
    沈知北好奇問：“永久性損傷具體指什么？變傻子了？”

    “差不多吧?！鳖櫽^南道，“總之不太正常了?！?/br>
    沈知北表情總算沒剛才那么激動了，冷靜了一些，哼了一聲小聲嘀咕：“活該！自作孽不可活！就是便宜了顧觀昀！改天還是得找個時間。”

    “做什么？”顧觀南問。

    “套上麻袋打一頓??！”沈知北理直氣壯，“不能就這么便宜他，要不咱們也在他腿上劃一刀吧！”

    顧觀南無奈看他：“你想坐牢嗎？”

    “難道就這么放過他？！”沈知北說完瞪了顧觀南一眼，語氣恨鐵不成鋼，就差用手指頭戳額頭了，“你居然還讓他進顧氏！你倒是做點符合人設(shè)的事??！”

    顧觀南不恥下問：“我什么人設(shè)？”

    “心狠手辣，手段殘忍，睚眥必報?！鄙蛑边堰讶映鋈齻€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