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伺候的內(nèi)侍放好茶水糕點(diǎn)后，彎腰退出了殿內(nèi)，獨(dú)留君臣在內(nèi)。

    欒子鈺咽下山楂果上的糖殼，懶散的靠在背椅上，眼睛掃過案上放著的奏折，一下便盯上了小皇帝手里的密折，隨即又挪開了視線。

    “子鈺，寧仇他帶兵去了草原?！迸d順帝看完了密報(bào)，抬眸向人瞧去，手里還拿著寧仇夾私寫給子鈺的信，這寧仇真是魯莽，韃靼都有和談之意，哪犯得著再起波瀾。

    興順帝清楚的知道，寧仇這么一做，子鈺定然不愿意再留在京城和文官爭個高低。

    “好，我知道了?！?/br>
    說實(shí)話，欒子鈺聽到這個消息沒有什么驚訝，反倒是松了一口氣，原著小說里的男主也是深入草原，最后建功立業(yè)，就是在這個過程里，受了重傷。

    有他先前兌換的工具在，寧仇是不會受重傷的，再者說，自己本就打定主意要去邊疆，如今不過是提前出發(fā)罷了。

    欒子鈺心里沒怎么著，見他一言不發(fā)的興順帝卻是擔(dān)心了起來，子鈺若是開口請求，自己是放他去，還是……

    心里亂成一團(tuán)，不知該怎么說，更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么，只得抽出了密報(bào)里的信，起身拿給了子鈺。

    寧仇平日里那般護(hù)著子鈺，定也不希望子鈺去邊疆之地，他的嘴皮子是不好使，只盼寧仇能勸住人。

    欒子鈺一個字一個字的瞧，生怕漏了什么，這樣看下來，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才看完。

    折了兩下，放進(jìn)了靠近心臟的地方，把抱在懷里的精致小碟放在了楠香金絲木做成的小木桌上，里頭的山楂順勢碰撞，他起身拍了拍袍子，目光灼灼。

    “殿下，我想去邊疆?！?/br>
    自從登基以后，便是私下里，欒子鈺也不曾再求過什么，興順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拒絕，對上他的眼神后又恍惚想起了過去。

    剛認(rèn)識的時候，子鈺對他恪盡規(guī)矩，要不是因?yàn)樽逾曌杂妆闵帽扰匀撕?，自己也不會一直惦著他。直到那次受傷后，子鈺像是想通了一樣，不再守著所謂的規(guī)矩體統(tǒng)，真心實(shí)意的拿自己當(dāng)?shù)艿芸础?/br>
    自那以后，子鈺時不時的讓他從宮里帶點(diǎn)果子點(diǎn)心，每每說起時，都是這幅樣子，一雙黑眸里盛滿了信任和依賴，興順苦悶的回了個好字，他怕是這輩子都受不住子鈺這樣求他。

    欒子鈺見小皇帝不情不愿，又忍著委屈答應(yīng)的小媳婦模樣，實(shí)在很難忍住不笑，“如今朝政清明，殿下手里得用的人甚多，待韃靼安靜了，大軍班師回朝后，便著手改革?！?/br>
    話說得簡單，實(shí)則內(nèi)里變數(shù)諸多。

    他這些安慰人的話，一如寧仇出發(fā)前說能在他生辰時趕回來的承諾一樣，不過是鏡花水月，然而欒子鈺還是比寧仇機(jī)靈點(diǎn)的，他只說平定邊疆，卻不曾提及時間，更沒說自己能不能回來。

    懷里揣著的信隱隱發(fā)熱，寧仇在信里叮囑的天冷加衣，三頓按時……種種讓人看了就覺婆媽的話比直接把暖寶寶貼在皮膚上還要炙熱，恍惚間竟有種灼燒感。

    興順帝如今也算是經(jīng)過磨煉的合格皇帝了，心思謀算也與兒時不同。

    理智上他深深的知道由子鈺帶隊(duì)處理軍隊(duì)里的雜事是最合適不過，情感上卻不愿接受。當(dāng)初派子鈺南下，已是不得已而為之，今日并不是非子鈺不可。

    派顏旭、派薛煜康，再不濟(jì)還有新提上來的官員，總之哪個不行，非得子鈺去這一趟？

    縱使千般不想，不愿，興順也還是同意了，并給予了最大的支持，官職暫且不便提升，只好從別的地方找補(bǔ)，實(shí)權(quán)下放，又賜了尚方寶劍，允他事急從權(quán)，先斬后奏。

    政令一出，邊疆文武的皮都得繃緊了，欒子鈺原本就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大臣，端看往日行事就知皇上這是將人視作拜相入閣的預(yù)備役，他們敬都敬不過來，今天又允他‘胡作非為’，這不就當(dāng)他們是案板上的魚rou，任人宰割。

    顏旭知道消息的時候，欒子鈺人都回瀾院收拾的差不多了，剛下了馬車，瀾院的仆人便熟練的將人帶去了后院。

    “怎么走得這么匆忙？”

    欒子鈺才將一件輕薄的銀白狐裘裝好，知是他來，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口中抱歉，“寧郎在外頭不安分，我得去看著他。份子錢我早就給你包了一封，待你成婚便讓人送去，斷不會少了你的。”

    顏旭眉頭緊鎖，徑直跨過門檻，“誰惦記你那點(diǎn)錢！”他分明是擔(dān)心這人軍政兩手抓，到時候惹得皇上疑心。

    欒子鈺慢吞吞的給包袱打了個結(jié)，松松垮垮的，要是背著包跑兩步，估計(jì)就能散開。

    以小見大，怪不得興順擔(dān)心他在戰(zhàn)場上出點(diǎn)什么事，就依著他的脾氣秉性，真到了邊疆，能在后方呆幾天？

    顏旭真是抓心撓肺，這趟出去，是立功也不是，不立功也不是，欒子鈺這廝就是掉進(jìn)溫柔鄉(xiāng)，腦子都成了漿糊，“你去那，不該管的事少管，和帶兵打仗沾邊的，一律別碰……欸，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

    他在這一番擔(dān)憂叮囑，欒子鈺還有工夫把扇子從另一個藏藍(lán)包袱里拿出又放進(jìn)，活像出去郊游的小孩。

    “聽見了，我保證，就是過去玩兒，捎帶手處理一兩件政務(wù)，有關(guān)帶兵打仗的事情我是一點(diǎn)也不敢碰。”

    欒子鈺腦子清楚，當(dāng)初的欒公只不過是管著錦衣衛(wèi)，便能引得先帝疑心深重，自己要是膽大包天，仗著小皇帝一時信任，早晚也得步上欒公后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