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道：“我并無什么深意?！彼D了頓，“太子可知，太子與喬郁等人已經(jīng)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他隨手又揚了去把餌料，“如果太子繼位，會拿喬郁如何？”

    太子毫不猶豫道：“我會殺了他?！?/br>
    單一個陳秋臺就足夠太子記恨喬郁一輩子了。

    “喬郁難道是傻子嗎？會不明白這樣淺顯的道理。倘若是幾月之前，你與喬郁還維持著面子上的往來，您繼位與否對于喬郁來說，只是得勢與失勢的分別罷了，但是現(xiàn)在，殿下若是繼位，喬郁就一定要死，喬郁會任由太子宰割嗎？”他輕輕道：“喬郁不會的。”

    淮王注視著青年人變換的表情，繼續(xù)道：“以陛下對于喬郁的寵信喜愛，太子現(xiàn)在能拿喬郁如何？先前太子說陛下去祭祖，或有廢立東宮之意，太子覺得，是有人揣摩了陛下的心意說出的，還是空xue來風？”

    這種時候，太子反而冷靜下來了，他也抓了一把餌料扔了下去，卻道：“就算一切如叔叔所說又如何？我眼下在朝中既無人望，在外也無兵權(quán)，況且君要臣死，父要子亡，陛下與我，既是君臣，又是父子，我能如何？陛下若不想我做太子了，我便不做太子，陛下若是想要我死，我便引頸受戮?！?/br>
    淮王怎么可能聽不出太子的意思，他句句是忠君赴死，實際上字字是意圖謀反，但恰如他所說，既無人望，也無兵權(quán)，他拿什么謀反？

    皇帝去祈福，中州皇城空虛，想要控制住整座城，只需要一支軍隊。

    奈何中州乃是魏重中之重，外臣無詔不得領(lǐng)兵從邊境回來，況且還要穿越各州，談何容易。

    淮王心說他這個侄子也是個老實孩子。

    淮王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道陳相舊部不能為太子所用？”

    此時奉詔拱衛(wèi)王城中州守季微寧正是陳秋臺舊部，季微寧與陳秋臺關(guān)系并不十分親近，但也有師之誼，況且季微寧身為世家子，見到如陳秋臺這般權(quán)勢，也不過是皇帝三言兩語便可要其性命，與其在心思深沉不可揣摩的皇帝身邊，還是更容易控制的太子好些。

    喬郁是一定要和皇帝一起去祈福的，清君側(cè)的理由就擺在眼前，簡直是天賜良機，世家誰人不恨喬郁入骨？

    之后皇帝若是愿意下罪己詔禪讓便罷，若是不愿……史書上哪里怕再添一個太子馳援不利，死于判臣謀反的皇帝呢？

    太子扔下餌料。

    錦鯉爭搶，卻仍是好看得很。

    其實他們和這些爭食的鯉魚有何區(qū)別，況且汲汲營營的樣子絕對不會如這些擺尾的錦鯉好看。

    若是舅舅在，他會怎么做？

    太子想。

    陳秋臺常常感嘆太子不夠心狠，太優(yōu)柔寡斷，卻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因為那時陳秋臺既是重臣，又是權(quán)臣，以皇后尊榮，以陳氏權(quán)勢，太子就算天真一些，性子和軟一些，又有何妨？日后做了皇帝，性子心性都要磨礪，而且他們還在，斷然不會讓人越過太子。

    陳秋臺死前才后悔對太子的嬌慣。

    倘太子多幾分心機，現(xiàn)在也不至于如此狼狽。

    舅舅說皇家本就不該有太多親情。

    舅舅還說，欲成大事者必要心狠。

    那時他總想著反駁，現(xiàn)在又不得不同意了，如皇帝，如喬郁，如謝居謹，這些人，哪個不是心狠手辣，區(qū)別僅是表不表現(xiàn)出來。

    太子十指抓住欄桿。

    陳秋臺性格謹慎，不好杯中之物，素來沉穩(wěn)得有些冷淡，在太子印象里唯有一夜喝得酊酩大醉，連人都認不清了，抓著他的袖子叫陛下。

    太子彼時慌張又茫然，正要扶住陳秋臺，卻只聽陳秋臺道:“殿下可知，為何有人這樣怨恨殿下？”

    太子聽他叫殿下，松了一口氣，聽到話中內(nèi)容，心又提了起來，道:“為何？”

    陳秋臺看著太子面容笑得好開懷，太子從未在舅舅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因為，因為陛下得位不正，他……”陳秋臺一個踉蹌，撲在太子懷中，“因為他不夠名正言順，他太怕別人想起故太子了，就將故太子舊人殺的殺，流放得流放，去守宗祠的守宗祠，總之，”

    陳秋臺笑，“他不想任何記著故太子的人留在朝廷中礙他的眼?！?/br>
    太子一時失語，心頭巨震，不知是因為陳秋臺隨口說出的醉話，還是皇帝的所作所為。

    “故太子死的極不好看，”他附在陳秋臺的懷中，笑道:“那樣光風霽月之人，竟是死在了床上，連帶著太子妃都多受了許多折辱，旁人以為是太子妃成婚幾年不曾有孕，心中焦急，才勾引病中的太子行房，太子死后不得不被勒令出家，”他伸出一根手指，對太子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你知道我為什么知道嗎？”

    太子不敢說其他的話，只好道:“舅舅，你喝醉了。”

    陳秋臺大笑，慢條斯理地說:“因為這一切皆是我一手cao辦，”他說起這話時極為得意，似乎在向太子介紹一樣他滿意無比的作品，可他的眼角又有濕意，不知是為了什么，“是我獻給陛下的一份賀禮。”

    他仰視太子，“殿下，現(xiàn)在你明白為什么你的處境如此不堪了吧？”

    無論是娶陳后，還是立儲，都是皇帝在報答陳秋臺。

    太子正是他謀害自己兄長的證明??！

    第52章

    如皇帝這般薄情寡義之人，怎么會允許這般一個近乎于污點一般的存在在自己身邊，日日提醒著自己得位不正，謀害兄長？恐怕在他看來，太子能夠平安無事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有意垂憐的結(jié)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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