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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窮追不舍:“奇了怪了你今天,沒事兒吧?” “我沒……我去廁所?!奔狙远Y又一次改口,扶了扶眼鏡,從他背后擠出去,走了幾步又回頭問,眼神沉甸甸的,“我每次給你扣分,你是不是都很不高興?” 胖子震驚地看著他:“難道我應(yīng)該很高興?” 季言禮望了他一會兒:“她說得對,我確實是個令人討厭的爛好人。” 胖子立刻要跳出來追他,可惜因為他常年為了不占位置,都把桌子和椅子拉得很近,導(dǎo)致rou被前后桌卡住了,腿在桌肚里邁不出去,只能抱著桌子喊:“……麗麗?啥玩意兒?你回來,我可沒這么說啊?。磕銊e不高興???你扣你的唄!神吶!我胖爺缺天缺地還缺那點兒分嗎???” 接下來的一周,季以禾始終不愿意跟他說話,無論是在家還是學(xué)校。 哪怕是騎自行車回家,她也不愿意抱著季言禮的腰,只是勉為其難抓著他的書包帶子。導(dǎo)致季言禮一路上都很怕她跌倒,在雪地里騎得很慢,結(jié)果格外吃力。 但是周五該去醫(yī)院看望謝安之,兩人還是會一起去。 進(jìn)門前,季以禾突然開口了:“你打算告訴mama嗎?” 季言禮正想回答。 季以禾輕笑:“算我多嘴。”然后毫不猶豫推開了門。 從進(jìn)病房門開始,季以禾身上某些特質(zhì)瞬間就變了,很難說是突然變得陌生,還是突然變得熟悉。 她眼神變得靈動乖巧,嘴上笑得很甜聲音也很甜,丟下書包蹬蹬蹬沖過去抱住了謝安之:“mama,想我沒有?” “想啊?!敝x安之放下手里的日記,笑吟吟地摸摸她的頭,看著門口的季言禮,“怎么不進(jìn)來?” “哥哥,進(jìn)來???”季以禾笑著回頭說,那一刻她的笑容看得季言禮心里無限酸楚,“把門關(guān)上唄,凍死我了……我和哥哥路上還買了烤紅薯,你現(xiàn)在吃嗎?這個給你,我猜這個是紅心的……那好吧,我們一人一半?!?/br> 母女二人已經(jīng)開始聊天了,季以禾在小嘴叭叭叭地跟她說她在小說社的活動,什么紀(jì)語靈舉辦了故事接龍啦,她每天就在小說社里聊天打屁吹空調(diào)啦,小說情節(jié)特別好看以后紀(jì)語靈肯定是大作家啦…… 季言禮默默從窗臺上把小馬扎拿下來,撐開,然后矮矮地坐在地上,胳膊肘撐在膝蓋上,下巴擱在手臂上,出神地看著mama和季以禾。 病房內(nèi)溫暖如春,窗戶上是細(xì)密的水汽,窗外叮叮咚咚車水馬龍,一張淺藍(lán)色的窗簾隔開了一家三口和其他病人,安逸、溫馨、親切……和掩藏在一切之下的,三個人心思各異。 哪怕是知道m(xù)eimei在想什么,他依然覺得不可思議,他從季以禾揚(yáng)起的小臉上看不出一絲破綻,簡直天衣無縫。 他之前還幻想過meimei以后的人生規(guī)劃,現(xiàn)在只覺得演技好到像是天生該吃這碗飯。 又也許不是有演戲的天賦……只是這個角色她演了七年了,輕車熟路,爛如指掌。 季言禮又想到季知書。 雖然他理智知道,救人的那一刻季知書大概率什么都沒有想,電光石火間顯現(xiàn)出來的只有本能反應(yīng)。 但季言禮還是忍不住覺得,或許爸爸是相信他,相信他能照顧好mama和meimei,所以才走了,否則他怎么放心呢? 他單方面把這份相信當(dāng)做不存在的遺言,并且貫徹至今。但是七年過去了,才發(fā)現(xiàn)他什么都沒能做到。 沒有人能代替季知書,他做得再努力也無濟(jì)于事。 季知書留下的巨大的空洞永恒地存在他們?nèi)酥虚g,每個人都假裝無視它,好像只要三個人笑得夠大聲就可以假裝它不存在。 但每個人都能聽見空洞里傳來的巨大回聲,每時每刻,每分每秒。 “吃不下了吃不下了,我去洗手。”季以禾搓了搓手指上粘稠的糖質(zhì),跳起來跑出病房。 謝安之轉(zhuǎn)頭看向季言禮,招招手示意他靠過來:“怎么啦?今天一直不說話?!?/br> “我這不是沒插上話么?”季言禮笑了笑,“話都給以禾說完了,要不是去洗手她還能接著說?!?/br> “怎么回事,越長大越話癆了?!敝x安之笑著搖頭,“她還參加小說社呢,我一開始就說不如去相聲社,講單口相聲去。” “我認(rèn)識相聲社社長,”季言禮說,“改天我去問問,以她的資質(zhì)應(yīng)該可以破格錄取吧?” 兩人又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安靜了。 “mama,你有沒有什么事要問我?” 季言禮輕聲說。 他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從初三第一次發(fā)情期開始,他就知道在對抑制劑不耐受?而他一直都在背著她們過量攝入抑制劑? 他去了很多家醫(yī)院,做過很多檢查,但是天生腺體缺陷是公認(rèn)的疑難雜癥,有錢人可以高價訂制藥物緩解癥狀,但他除了被標(biāo)記別無選擇。 還是說,他已經(jīng)被標(biāo)記了,被另一個Alpha強(qiáng)行標(biāo)記了。 再或是,他高一分班的時候,就認(rèn)出了傅時新。 那個從五年前見過一面,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的獲救者。因為傅母怕被季家訛詐,恨不得立刻撇清關(guān)系,叫嚷著“見義勇為是好事不假,我們家可窮得賠償不起哈” “那我兒子也是正常過馬路,他也是受害者,你跑到我這里來干什么?” “要感謝?我謝謝季知書??梢粤藛??什么?要我兒子去參加他的葬禮?小孩子去那種場合不好吧?。克攀畾q!他的腳被壓斷了四根腳趾!你們看不到嗎?我兒子殘廢了!!你們能體諒我的心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