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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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躺在柴房的人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后半夜,嘴里既發(fā)苦又燥的厲害,可一雙滿是血絲的眼仍是閃著光,像一頭狼崽子盯住了夜里那正倚在凳子上坐著的獵物。 可他到底腦袋還是醒著的,燒退了,人也清醒了不少,略一思考便猜到了那獵物是什么,渾身緊繃著的神經(jīng)松了松,有些發(fā)軟的右手往下搭。 啪的一聲,一旁放著的碗被摜在了地上,摔得異常清脆刺耳。 凳子上的人被驚的醒了過來,黑暗中擦了火點(diǎn)著油燈,舉著往柴堆上望去。 冷不防就與那人碎發(fā)后的眼對上。 她倒是頭一次看清他的眼神,都端水喂飯的伺候兩天了,可他一直都?xì)庀⒀傺俚奶芍?,她自然也不好意思仔?xì)去看。 這會就著那昏若的一豆光,才覺著被自己撿回來的男人,竟然長得不錯。 不是賀昀天那樣的高鼻俊美,也不是其他師弟們那種的稚氣未脫,眼前的人雖依舊臉色蒼白,可眼里那股精神氣卻怎么都在遮不住。 不像是唱戲的,也不像是常年使苦的力巴,更不像是捧戲子揮霍金山銀山的老爺們,倒像是那些扛著槍當(dāng)兵的。 尤其是那一雙眼,冷冰冰的看過來,就跟刀子一樣。 林映棠手一縮,又坐了回去,兩人就這樣互看一眼,卻是都沒了話,就這么一個坐著一個躺著,像是賭氣一般。 可又不是賭氣,他們根本,還都不認(rèn)識對方。 就這么著僵了一會,林映棠便有些坐不住,挪了挪身子,低聲道:“你既然醒了,一會自己離開,別讓人瞧見了?!?/br> 那人似是沒想到自己才一醒便要被趕走,捂著胸口咳一聲,壓著嗓子說道:“有水嗎?” 話才落地,捧著水杯的手就湊了過來,他低頭湊上去喝了,頭都不抬的又躺了回去,歇了口氣,才慢慢道:“我身體不好,回去了怕家里人擔(dān)心,還請姑娘再讓我住幾天,錢我一分不少的給姑娘?!?/br> 林映棠沒想到這人竟是要賴著了,忙起身搖頭,“不行不行,要是讓爹知道了,他會打死我的!還有,那個廖局長死了,是不是和你有關(guān)系,反正我不能留你,你快點(diǎn)走吧!” 聽著林映棠的話,那人眉頭一蹙,似乎在想著什么,見他依舊躺著不動,林映棠心中越發(fā)焦躁起來,走過去便要去拽人。 門外忽的一陣響動,隨后便有踹門聲響起,隔著院子聽不真切,林映棠呆了呆,扭身回去將柴房門悄悄開了條縫來看。 柴房與外間院子中間隔了一道矮墻,從門縫里依舊看不清,卻能瞧見有數(shù)道光正亂晃著,一堆腳步聲齊整整的踏進(jìn)了院子。 她忙開門朝院子跑去,才繞過了矮墻,這才看清院子里竟是站了很多當(dāng)兵的,足有二十多個,身上穿著警察局的制服,手里頭握著手電筒,還有幾個手里拽著獵犬,那獵犬呲著牙,不住的叫喚著。 當(dāng)先的一個,林映棠認(rèn)識,正是前兩天在廖局長家見到的那個跟班。 林宗祥已被壓著在一旁,師弟們也都赤著膀子站在人群回后頭,一看便是剛從被窩里給拽出來,連外套都來不及穿上。 林映棠望了一圈,瞧見林雁秋正在人堆里瑟瑟哭著,她忙悄悄走過去,扯了扯著林雁秋的袖口。 那林雁秋卻連個眼神都不曾看過來,只自顧自的哭的傷心。 也沒人叫她知道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可即便是不知道,猜也猜著了,肯定是警察局來查人。 不由得便想到那個還躺在柴房的男人,這警察局要找的,可不會是他吧。 一道踹門聲響起,眾人打了個激靈,隨后便聽到賀昀天的叫喊傳來。 “你們局長傷著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那天可連你們局長的房門都沒踏進(jìn)去,廖府那么多雙眼睛都看見了,別冤枉人!” 堂屋中,只穿了一條里褲的賀昀天被幾個當(dāng)兵的壓著推搡了出來,手上戴著銬子,光著的后背上有幾道明顯的青紫,一看便知,肯定是剛才進(jìn)去拿人的時候被打了。 那跟班的嘴角扯著笑,招手叫眾人將賀昀天壓住了,又堵上了嘴,這才同林宗祥說道:“局長受了槍傷,這會還在府里養(yǎng)病呢,人雖然是沒事,可那敢沖著局長開槍的人怎么著也得給抓住了,殺人償命,律法里邊寫著呢。局長思前想后,那天和他過不去的,也就咱們唐明皇一個,所以勞駕賀老板和咱們走一趟了?!?/br> “可那天我們根本沒進(jìn)去屋里,連局長的面都沒看見啊?!?/br> 林宗祥老淚縱橫,哭的扯住那跟班的就要跪下給磕頭。 那跟班的忙將他胳膊架住了,呵呵笑道:“進(jìn)沒進(jìn)去,審了才能知道,放心吧林班主,就算是要砍頭,那也得等個午時叁刻呢,中間隔了這么長的時間,就是咱們局長特意給您留出的面子,您看看是找找門路?求求人情?還是想個什么別的法子?” 說著,他眼神一轉(zhuǎn),朝站在人堆里的林雁秋瞟去,“實(shí)在不行,讓雁秋姑娘上局長跟前賠個禮認(rèn)個錯,路嘛,總是人走出來的,只要不是自個兒非要往絕路上走,那就成?!?/br> 說罷,架著林宗祥胳膊的手一松,林宗祥雙膝正軟,撲通一聲栽到在地上,那人卻頭也不回的一招手,帶著那群穿著制服的又烏泱泱踹門離去。 __ rou,在來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