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歡強(qiáng)忍心酸，回去的路上，小滿也覺也不是滋味，想了許久方吐出一句：“沒關(guān)系的，誰還沒有少年慕愛時。玉檀這種女子本來就討男修喜歡，她又是從小養(yǎng)在宗主夫人身邊的。但她的資質(zhì)連做奴都不配，以后能長久伴在季玄身邊的，還是你?！?/br>
    因為出身的緣故，小滿對男女之事看的其實很淡。莫歡知小滿好意，也知她說的是實情。只是，世間幾人能過情關(guān)？季玄是少年慕愛，她莫歡也是。

    她性子悶，緘默也恪純，但并不代表她遲鈍或愚蠢，看著季玄對玉檀那態(tài)度，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莫歡罕見沒有接小滿的話，而是望了望碧藍(lán)如洗的天，問：“你說陌雙怎么樣了？”

    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陌雙這個名字，還是莫歡給他起的。

    他本是宗門中一個小小雜役，生母是一名為奴的女修，父卻不詳。因合歡宗在分花和奴之前著實亂了一陣，也生下來許多父不詳?shù)暮⒆?，這些孩子大多被送了人，也有少部分出生便被溺死了。

    但陌雙的生母既舍不得他死，更不想把他送人，在生母的堅持下，他就這樣活了下來。只可惜他生母去的早，又是這樣的身世，雖然保下一條性命，卻只能做合歡宗中最下等的小雜役。

    莫歡第一次見到陌雙是在她十歲的時候。那時候的陌雙因為跌了一只碗而被那些男修們打的像條狗，十歲的莫歡已經(jīng)很有正義感，又因為根骨好、課業(yè)佳，性子自然耿直些。

    莫歡看不下去他們合起伙欺負(fù)一個小孩子，當(dāng)場一生喝，以一敵好幾人，硬是從他們?nèi)戮认铝四半p。不過莫歡和他們打的太忘我，臉上也跟著掛了彩。

    被莫歡從一群人手下救下來的陌雙與她說的第一句話是：“疼嗎？”

    他們都還只是孩子，都有天真又黑白分明的瞳仁，莫歡用手拭去自己臉上血跡，反問他：“你還說我，你不疼嗎？”

    她就這樣認(rèn)識了陌雙，在得知他沒有名字后，莫歡說：“我也沒有父母，我們能認(rèn)識也是有緣，我叫莫歡，前幾天上文課，師傅教我們念了句詩，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不如你就叫陌雙吧?！?/br>
    “陌雙?！蹦半p低聲輕念自己的名字，眼中閃露出含蓄的淚意。

    “莫歡，可以教我寫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嗎？”

    “好呀。”

    后來莫歡常常在下課后去找陌雙玩耍，相處下來，她發(fā)現(xiàn)陌雙根骨奇佳。莫歡將此事報與宗主，但宗主厭惡陌雙身份，更不愿承認(rèn)合歡宗那段花奴不分男女關(guān)系混亂的黑歷史，因此陌雙依舊做著他那小雜役。

    不過因為合歡宗上下都知道他是莫歡的拜把子小兄弟，倒不曾像從前那般欺凌他。

    但早說了，莫歡是個癡人。

    她實在不忍陌雙被埋沒，因此常背地里教他功法和心法，可是越教越發(fā)現(xiàn)陌雙雖然根骨奇佳，但似乎……

    每個宗門都有秘而不宣的邪功，這些邪功不能被掀在陽光之下，而真有機(jī)會練上邪功的人也大多都會落得個走火入魔不得善終的結(jié)局。但是凡事總有例外，這些邪功如果真能練成，很難不天下無敵。

    但這些邪功通常都是被老師們在授課時語焉不詳?shù)匾还P帶過，偶爾真有好奇者或者作死者想要嘗試，也往往因為自身資質(zhì)問題止步于最初。

    莫歡資質(zhì)好，也曾偷偷試過，概因?qū)嵲诓幌矚g修習(xí)時邪功帶給她的壓迫和絕望感，很快就放棄了。

    但在一次又一次暗中的教授中莫歡發(fā)現(xiàn)，陌雙簡直就是天生要修邪功的。

    因此，莫歡在陌雙十三歲那年，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決定。

    她偷走了藏書閣中記載邪功的書，并通過自己的一點小小人脈和權(quán)利，為陌雙爭取到一個非常僻靜的單獨居所。

    但那時的莫歡，并不知自己當(dāng)時的一個小小決定會對她自己及陌雙造成怎樣的影響。

    當(dāng)時的她，只是不忍陌雙被埋沒罷了。

    邪功與她所修功法完全不同，沒過多久，她已經(jīng)不能再教導(dǎo)陌雙。加上她本就長陌雙兩歲，十五歲已是明白男女有別的年紀(jì)，她雖與陌雙姐弟相稱，但歸根結(jié)底，他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加上課業(yè)繁忙，從前的日日相見改成了五天一見。

    陌雙生性沉靜，發(fā)育期的少年瘋長成叫少女臉紅心跳的樣子，可越是如此，莫歡越是注意男女大防。倒是陌雙，或許因為練邪功的緣故，舉止越發(fā)妖異霸道起來。

    事情發(fā)生在陌雙十五歲，那時，十七歲的莫歡已是內(nèi)定的少宗主未來的同修人選，消息傳到陌雙耳中那天，莫歡正好約了他吃烤rou。

    莫歡記得，那天是個下了霜的秋天，片片紅葉如血，陌雙一身棉布白衣，在楓葉滿天的景致里顯得分外遺世獨立。于眾人心中，他只是個宗門中默默無聞的小雜役，但于無人處才顯現(xiàn)的那一點眉間朱砂，才流露出一些不可窺的實情。

    “聽說師姐日后要與季玄同修?！彼麄兪墙Y(jié)拜的姐弟，但或許是她曾教他功法的緣故，又或是別的什么原因，陌雙于無人處總是喊她師姐。

    他總這么叫她，她倒也習(xí)慣了。陌雙或許對別人總是爾等全是傻X的淡漠樣子，但他對莫歡一向是和煦的。不是季玄對玉檀的那種溫柔，而是一種和善，如同秋日的暖陽，毫無傾略性，也許并不熱烈，卻叫人無端覺得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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