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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是明白了江佑話中之意,淑妃依舊覺得很難接受。 蒼葭來的正是時候。 淑妃一見了她,眼淚就像是再止不住一般。蒼葭連忙上前,從懷中掏出帕子來替她拭淚,又笑著同她耳語:“你莫聽江佑瞎說,我保證呀,全須全尾的回來?!?/br> 淑妃卻是信江佑不信她的。 只以為她還對陛下抱有幻想,手牢牢地握住了她,一聲穆清出口,眼淚又止不住地落。 蒼葭其實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手。單看這位陛下行事,明明頗有明君之姿,可是陛下在面對任何和明貞有關(guān)系的事上,又過于像個昏君了。 這很矛盾,不符合人性的基本定理。 按理說,這位陛下在處理國事上相當(dāng)英明,權(quán)謀手段樣樣不缺,一看就是明白人中的明白人。明白人其實是很少會被情緒蒙蔽的,就算有所偏愛,也可以很好的面對、處理各式各樣的情緒。 她當(dāng)時就篤定了這一點(diǎn),想借明貞曾與嚴(yán)胡余黨有來往一事來提醒陛下,當(dāng)初那些先胡皇后在后宮中耀武揚(yáng)威的歲月,是誰陪在他左右,又是誰在承受著先胡皇后那些搓磨人的手段。 她并非想要通過此事扳倒明貞,而是想要陛下記起穆清的好。就像明貞說的那句話,就算是養(yǎng)了條狗,這么多年了也總會養(yǎng)出點(diǎn)感情來。尤其是那些風(fēng)雨共濟(jì)的歲月,總是會在人心里留下不一樣的回憶。 但這種手段,的確只適合用在一個具備理性思維的、不自欺欺人的正常人身上。 而這位陛下明顯,可以為了明貞屏蔽掉一切。 是她判斷失誤。 蒼葭覺得很奇怪。一個人怎么可以在對任何事都理智,卻單獨(dú)對某一個人特定的人或事情緒化到判若兩人的地步。 此正是嚴(yán)胡余黨案白熱化的時候,陛下在這時候處死穆清,豈能不令穆國公府惶恐!這豈不是在暗示天下人,穆國公府與嚴(yán)胡余黨案有所牽連。當(dāng)然了,陛下也可以解釋說,穆清是因為想借嚴(yán)胡余黨案渾水摸魚構(gòu)陷珍貴妃,可是這個口子一開,日后江佑再查嚴(yán)胡余黨案,也可被人攀咬構(gòu)陷。而且陛下將事情交與東廠,不就是為了大辦特辦以儆效尤嗎?陛下若要在這個時候以這個理由處死穆清,不是在打自己的臉么? 什么是理性,什么是明君,那就是懂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懂制衡懂權(quán)衡,即使用雷霆手段,也不是這種漏洞百出的以暴制暴。 蒼葭一時想不透這位陛下。不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面對魏知年時被常念暗中遏制法力的散修了。何況,她自身也還有些進(jìn)步。單看她當(dāng)時能與陌雙打個平手,雖說有莫?dú)g本身的資質(zhì)加成,但她亦非吳下阿蒙也是事實。 因此,她雖挫敗,卻不慌亂。 死是不可能去死的,能借此會一會這位令她推演出錯的陛下,也好。 “才人,莫叫陛下久等?!苯訉嵲诳床幌氯ニc淑妃這粘粘乎乎的勁,涼涼地提醒了一句。 淑妃明知她是要去送死的,卻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悲傷一節(jié)勝過一節(jié)。 蒼葭這時抬頭看江佑,站起來理一理腰間流蘇,回頭與淑妃頷首道:“娘娘,我去去就回?!?/br> 淑妃不抱任何希望,只是不愿意戳穿她的幻想,含著淚也含著笑應(yīng)了聲好。 江佑早失了耐心,伸手往外一蕩,躬身與蒼葭說了句才人這邊請。 因為知道她是要去送死的,江佑連個轎子都沒給她安排,兩人并肩而行。江佑心里說不出什么感受,路走到一半,方說:“才人沒什么想問,沒什么想說的嗎?” 他借著說話的機(jī)會看了她一眼,心中生出無限留戀。 虛偽。 蒼葭暗自品評一句,亦回頭看了江佑一眼。 “江督主,我說了,我會全須全尾地從乾清宮出來的。江督主既然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好說的呢?” 風(fēng)吹過來,吹起江佑帽子上的珊瑚墜子。 “穆清,看在你我相交一場,我可以讓此事不累及你的家人?!?/br> “江督主真是忠心。陛下無非是因為珍貴妃而想問罪于我,若是因此累及我的家人,是要誣我家人也和嚴(yán)胡余黨有瓜葛嗎?我勸江督主莫要如此,穆家,舊勛之家,忠心耿耿,更有從龍之功。我能有今天無非是因為現(xiàn)在的穆國公是我伯父而非我父,但如果江督主想要陛下賜死我的原因賴在穆家和嚴(yán)胡余黨有瓜葛上,恐怕引得舊勛惶恐。江督主,你我相交一場,我也勸你,一朝權(quán)在手的滋味的確好受,但如果濫用權(quán)勢,恐怕終有一日會遭受反噬??磥頇?quán)勢這兩個字,江督主還需要好好體悟?!?/br> 她還來不及看江佑臉色就轉(zhuǎn)開臉去,因為,乾清宮到了。 江佑也不再理她,而是公事公辦地將她帶去了乾清宮的一處偏僻后殿。江佑雖然很多時候不像個人,但總歸也是對她有些情分的,心里不忍,便與守在此處的小還道:“穆才人已帶到,東廠那邊還有事,我便先走了?!?/br> 江佑的差事本來也不在內(nèi)庭,小還并不覺得江佑這樣說有什么不對。他們都是陛下為太子時就在身邊伺候的舊人,兼之小還性情溫和,聽了,拍拍江佑的肩,還勸了他一句:“你啊,就是小心思太多。好在陛下此次沒有追究,這事我?guī)湍愣抵?,肯定是傳不到珍貴妃那的。” 言下之意,若是珍貴妃知道江佑和穆才人一起構(gòu)陷他,憑珍貴妃的脾性,定會記恨江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