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嘆了一聲。

    “師姐。”

    他上前來，毫不避諱地挨著她坐下，手將她的足托到懷里，蒼葭忽然感覺到一陣荒唐。

    她微瞇著眼看向臨繇。

    “上神不是在休眠嗎？”

    “值守的小修于睡夢中傳音于我，說發(fā)現(xiàn)師姐曾開了因果簿查探我休眠的情形，他因此反開望鏡，瞧見師姐正與簌簌姑娘說些什么。我雖與簌簌姑娘不是很熟，但對于她的本事還是清楚的。所以我以為師姐已經(jīng)知道了?！?/br>
    他此刻已是恢復(fù)了原相，恢復(fù)了一個(gè)龍族出身的上神應(yīng)有的矜貴，也恢復(fù)了他那原本逼人的俊美。

    簌簌推測臨繇休眠時(shí)間過長的原因是在經(jīng)歷天罰，陌雙身上沾著上神下凡時(shí)遺落人間的神跡，亡國之君解珩竟能在千年后轉(zhuǎn)世成為一為中興之主。

    這一樁樁一件件，似乎都拼湊出了一個(gè)不甚明晰的答案。

    “不，我不知道?！彼龔膩矶际敲佳蹘еΦ模容p佻也妖嬈，頗合她的媚態(tài)，叫人心酥也叫人難忘。

    但此刻她的面容卻是罕見的鄭重，眼瞳中有nongnong的仿似望不到頭的哀愁。

    臨繇另一只手在空中一點(diǎn)，只見片片龍鱗圍出一個(gè)圈，圈外吐著火苗，她的視線卻被圈里的景象帶回幾千年前。

    千年之前，她為屠羽族，同魔族做了個(gè)交易。那就是傾覆合朝的江山。她那時(shí)為救族人，修為已大不如人，何況神不能以神力亂人間世，但好在她有一張好皮囊，也卜出她與合朝的君主是有緣的。

    那一朝成為當(dāng)朝將軍之女，入了后宮，在熬過最初如履薄冰的三年后，甫一見君，就開啟了至今仍傳唱不衰的榮寵。

    不出七年她便傾覆了合朝的江山，完成了與魔族的交易。

    因合朝□□是羽族一手扶持的，合朝自立朝所有的宗廟香火全供羽族。合朝覆滅后，羽族實(shí)力大減，魔族借此一舉拿下羽族，她亦報(bào)了滅族之仇。

    這些過去一直封存在她心底，未曾被刻意遺忘，但也不會輕易提及，卻在有臨繇在的此刻，她回溯當(dāng)年事，卻察覺到許多不合理的部分。

    王當(dāng)年愛她欲死，解珩卻不會。

    神若以神力插手人間事，必遭天罰。

    臨繇于千年前，一定去過人間。

    那么他去人間做什么，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了么。

    臨繇看她神情幾番變幻，卻只是笑。夜色為他的臉染上一絲神秘色彩。

    “我把對師姐的執(zhí)念植入了解珩上一世的靈魂，使上一世的他對師姐言聽計(jì)從，最終傾覆江山。天帝震怒，罰我賠解珩帝王之命，陪他在人間受十世輪回，永遠(yuǎn)因?yàn)橹\反不成被他誅殺，看蒼生，憫蒼生，熬權(quán)謀之苦，享千年空洞、無邊孤單?！?/br>
    “所以解珩可以做十世的帝王？”

    “師姐，他畢竟是羽族在人間的后人，天帝總要給羽族面子?！?/br>
    第155章 . 明貞吐血了 我怎忍看你孤身迎敵，身陷……

    “哦?！彼D(zhuǎn)過臉去不看臨繇, 羽扇般的睫毛沾了滿眼的淚。

    “可是這一世，你謀反成功了, 是因?yàn)槲覇?？?/br>
    “師姐那日施術(shù)，我在千里之外的京郊感覺到后才知師姐就是穆清。我既在此，怎可看師姐孤身迎敵，身陷囹吾?！?/br>
    他始終含笑，但蒼葭記得他當(dāng)時(shí)幾乎不假思索就將那柄長劍刺入解珩心臟，也記得他無不驕狂地與解珩道：“我連天地都敢掀, 弒君算什么?！?/br>
    他似乎看透蒼葭心中所想，拍拍她的手，笑出一臉漫不經(jīng)心, 眼中凈是他高貴出身與身在尊位所賦予的篤定與驕傲。

    “放心吧師姐，一世而已。天帝要給羽族面子，一樣要給我龍族面子。”

    “是啊, 只有我鮫人族的面子不算面子?！彼f這話時(shí)，眼淚已是不見。

    臨繇素知她剛強(qiáng)，最不喜歡別人看到她軟弱的那一面，便也隨她。

    “日后當(dāng)如何？”蒼葭問他。

    “師姐想如何?！?/br>
    蒼葭歪頭想了想, 終是覺得有些困倦。

    “隨你吧?！?/br>
    她莞爾笑了笑, 想要從他懷里掙脫出去?！拔业萌ニ??！?/br>
    “我與師姐同眠。”

    燈光熏出一室靜好, 她再醒來時(shí)枕邊已是空空, 重兵把守的禁宮似乎和從前很不一樣。在見到臨繇之前她一直保持警惕, 現(xiàn)在卻徹底的放松下來, 還有閑心四處閑逛, 那些兵士得了上官囑托，知道需對這位先帝遺下的皇后恭敬，因此不論她去哪都不敢攔。

    漸離和玉痕伴在她左右, 非但不曾因此安心，反而更加彷徨。

    她先是去了明貞宮中。明貞驚懼未消，被送回來后就一直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著，也請不來太醫(yī)診治。

    新帝已被定了謀逆之罪，身死之后，身份也從帝王之位被貶黜為戾王。

    明貞知道母家此次恐怕在劫難逃，心中哀傷凄惶之余，更擔(dān)憂兒子現(xiàn)在的前程。

    她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微薄的陽光不能找在她身上，更暖不到她的心。

    只聽外頭一聲一聲整齊劃一的穆娘娘，這是當(dāng)兵的人才喊的出的氣勢。

    明貞早聽人說寧王厚待穆清，雖然不信寧王當(dāng)真這樣好心，但現(xiàn)在穆清比她風(fēng)光是事實(shí)。

    年輕時(shí)不信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這種事，現(xiàn)在卻是信了。她心中升起無盡的刻薄與恨毒，蒼葭來時(sh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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