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樣了還來呢？”白涂這回是真忍不住了，“我真的，一遇到她阿聿時間基本都在醫(yī)院里度過的?！?/br>
    遲寧錯愕：“都在醫(yī)院？”

    “對！都！”白涂說，“你今晚沒跟他打電話前，他看了一晚上手機，生怕錯過你的消息，把你的護照和身份證行李全部鎖到保險柜里。收到你的電話之后，他停都沒停就直接去找你了。”

    “遲寧，我知道你的狀況很不容易相信人，薄知聿也確實跟我們都不一樣，瘋得明明白白。但你能不能相信他一次？他真的，只愛你。”

    “四年前，就是這個瘋子忍受不了失去你，他很傻逼地因為你——自殺了?！?/br>
    “……”

    白涂仍然記得那鋪滿紅色的一天。

    他搶救了一整晚，持續(xù)的昏迷不醒，瘦到棱角銳利，整個人沒有半點生氣，就是這樣偏執(zhí)又瘋狂的人，他從鬼門關被搶救回來的第一句話，不是喊疼，也不是怨懟。

    只是一句輕飄飄地，隨夏夜的風一同卷入塵埃。

    他說：

    “真難過，她還不愛我?！?/br>
    “……”

    白涂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薄知聿這份感情，在現(xiàn)在這樣物|欲橫流，愛意轉瞬即散的年代里，他孤零零地守著那份熾熱至今。

    “你以為他跟你在說情話？情侶之間明知成不了真幻想叫做情話?！卑淄空f：“可他呢？他為你說的，哪條沒有做到？”

    “你以為他能再愛上別人？遲寧，他明明跟你說過的?！?/br>
    ——你好，我的全世界。

    白涂問：“你看到他頸上的文身沒有，大動脈的位置?！?/br>
    遲寧怔愣在原地。

    “薄知聿，那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也只會在你的面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為他愛你?！?/br>
    如果非要定義他們之間的關系，白涂會說：

    他是你的神，亦是你最虔誠的信徒。

    第71章 “薄荷情詩?！?/br>
    白涂說像老式卡帶的錄音機一遍遍在遲寧的腦海里重播。

    “你知道他出來以后,住院大半年，看到手機里每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都感覺是你打的。那天因為護士接了個跨國電話，他大發(fā)雷霆,連醫(yī)院都樂意不住——”

    她打出去的那個電話,不是什么漂亮秘書或是蘇瑤,只是臨時負責他的醫(yī)護人員。

    遲寧總以為他們的關系像是半成品的陶瓷器,易碎易裂,甚至不需要人推碰,是怎么都無法徹底暴露在陽光下的產(chǎn)物。

    可她從未看到，他在用最熾熱的高溫淬煉,讓那些猙獰的疤痕重塑。

    不是半成品。

    永遠是完美無瑕的。

    遲寧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他會這樣,當初她決不會走。

    可現(xiàn)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樣。

    遲寧坐在他的床邊，男人手上包裹著厚重的紗布，針線縫著他的皮rou，他衣服下擺還沾著沒洗凈的血。

    她總覺得他的手漂亮。

    可連他的手也三番兩次的因為她傷痕累累。

    遲寧垂下眼,淚珠啪嗒滴在他的手背上。

    “我對你太差了……”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哭，不斷地重復這句：“哥哥,我對你太不好了……”

    薄知聿手上打了麻醉，藥效沒退其實感覺不到疼，再說他本來也不是會覺得疼的人，他更見不得遲寧哭。

    他慌亂地去找紙巾給她擦眼淚,溫聲哄著：“怎么不好？阿寧對我最好。”

    “不好，真的不好……”遲寧抬起眼看他。

    她第一次仔仔細細地去看他脖頸上的文身，荊棘和銳刺橫亙在他蓬勃生命的大動脈上，喉嚨稍動,尖刺沿著毛孔扎進他的血脈。

    都是傷。

    都是刺。

    遲寧去碰他頸側的位置，平?？床怀?，手一碰上去，突起的疤痕和心臟的跳動交織。

    很熱烈，很棘手。

    該要有什么樣的用決心在會做這樣的事。

    “疼不疼？”她問。

    “不疼?！?/br>
    “騙人?！边t寧不信，哽咽道，“對不起……”

    “沒什么對不起的?！彼f，“阿寧再看我一眼就不疼了。”

    “……”

    遲寧哭得眼睛都是腫的，她啞著聲：“我們不該遇見的。”

    從頭到尾，他沒攔過她的動作。

    薄知聿只是笑，他順勢把她抱入懷里，聲音溫柔；“幸好，能遇見你?！?/br>
    文身在皮膚薄的地方最疼。

    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躺在那張刺青床上，看著的那尖銳的針扎入他頸間的表皮上，慢慢地，仔細地，長時間生長出的大片文身。

    他在看窗外，熱烈又肆意的驕陽，這是已經(jīng)過去的夏日。

    痛感蔓延到神經(jīng)，汗水從額角滴落到下頜，悶熱不斷地裹挾著。

    他在想她這兩手漂亮的花臂究竟得遭受多大的疼。

    刺青師問他設計圖案有朵花點綴會好點，問要玫瑰還是百合、郁金香。

    他說要檸檬花。

    刺青師還以為他在玩梗，笑了半天。

    檸檬花不宜保存，摘落即謝，要小心翼翼地干燥保護。

    他想保護她。

    我的阿寧。

    在荊棘之上，亦能盛放。

    那天，以他最顯眼，最重要生命線的皮膚為畫布，精雕細琢，在針眼里最終鐫刻出細致又銳利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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