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一個人表現(xiàn)得比較冷漠無情，他就是無心人嗎？

    有可能只不過是性子清冷、少言寡語或者天生遲鈍而已。

    難怪說，一個人很難修煉出心器，他就是無心人嗎？

    其實也不然，有可能只是在心修上不太開竅，所以障礙比較多而已。

    更何況，修煉心器本來就是比較困難的事，在修仙界，修為高深卻成百上千歲仍然練不出心器的前輩也比比皆是。

    而且，天生的無心人，其實在無心人中非常少。

    絕大多數(shù)無心人，都是后天的。

    有一些就像小七自己說得這樣，因為某種原因，比如想要快速的修煉速度，或者對某種情況極其恐懼，自己使用某種方法，消除了自己的“心”。

    還有一些，據(jù)說有可能是受到了什么沖擊或刺激，自己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自我封鎖了心，從此成為無心人。

    如果是后一種情況，很可能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前一天還是正常人，后一天就成了無心人，任誰都很難通過一眼兩眼就分辨出端倪。

    據(jù)說，通常情況下，只有無心人自己能發(fā)現(xiàn)其他無心人。

    無心人之間會微妙地互相排斥，就像一山不容二虎一樣。

    無心人雖然缺失了情感，但他們并不喜歡和同樣缺失情感同類在一起。

    相反，他們喜歡感情充沛細膩的人，尤其是天靈心。

    傳聞這是因為天靈心的情感會溢出，強大的天靈心能夠把自己的情感之力分享給其他人。

    在天靈心身邊，無心人會重新獲得感知情緒的能力，盡管肯定比不上擁有正?！靶摹钡哪芰Γ且呀?jīng)足以讓無心人偶爾產(chǎn)生自己依然是正常人的錯覺。

    無心人大多數(shù)時候并不會害人，但是如果在人群中，他們依然是異類。

    因為，迄今為止，從未有過一個無心人，修成過仙心。

    沒有仙心，就算修為再強，也不算成仙。

    相反，無心人成魔卻不受限制。

    有不少著名的無心人，都是魔界的大魔頭，甚至還有過兩三個魔尊。

    一個修為高強卻沒有善惡觀念、沒有同理心的人，一旦入魔，極其恐怖。

    所以，修仙界甚至有不成文的規(guī)定——

    一旦發(fā)現(xiàn)無心人有成魔的跡象，無論是誰，就地誅殺！

    而且，就像對待魔子一樣，修仙界也有比較激進的人認為，雖說不能判斷對方會不會成魔，但只要發(fā)現(xiàn)天賦出眾或者修為強大的無心人，無論好壞，都應該提前誅滅，以防萬一！

    無心人絕無可能成仙，卻有可能成魔，實在危險。

    小秋藥想到這里，已覺得思緒萬千。

    她感覺時間過了很久，但實際上，她與小七對視，只不過一小會兒功夫。

    秋藥這樣的天靈心，自然不會認為無心人應該被不分青紅皂白地誅滅。

    可是，面對小七，她仍是不可置信。

    秋藥道：“但是，這么長時間了，我并沒有覺得你像無心人?！?/br>
    小七說：“你是天靈心，而且是心力強大的天靈心。在你身邊，誰都不會像無心人?！?/br>
    秋藥怔了怔。

    但過了一會兒，她主動將手覆蓋上小七的手背。

    她說：“我知道了。你不要太擔心，這世間既然有讓‘心’消失的方法，未必沒有重新塑心的方法。以后，我會幫你找找看。”

    “……我還沒有說完?！?/br>
    小七安靜地注視著她，像是要看清她臉上每一點細微的神情變化。

    然后，他說：“我想告訴你的不僅如此。其實我……曾經(jīng)傷害過人?！?/br>
    小秋藥的眸子微微睜大。

    小七仍然面無表情，他說話的時候如此冷靜，倒開始讓她感到一絲可怕。

    小七說：“之前，我告訴過你，我挖好隧道回去的時候，兄長們都已經(jīng)死了，沒有人活下來。但其實……還有一個人活著?！?/br>
    小秋藥倒吸一口冷氣。

    小七垂下眼睫，他的睫毛纖長濃密，在眼皮下打上nongnong的陰影。

    他似乎艱難地回憶起來：“那個人……是我們的長兄。”

    在小七的腦海中，逐漸浮現(xiàn)出一個人的人影。

    他繼續(xù)往下說：“……在家中暗無天日的日子里，長兄他曾經(jīng)……是我們許多人的主心骨?！?/br>
    朦朧的回憶出現(xiàn)在腦海中。

    漆黑的暗室中，一個身形頎長的青年，拉著年幼的小七躲在角落里。

    青年悄悄撕下手里的半個饅頭，遞到他手上。

    青年比其他人都要年長，有著偏深的皮膚和矯健的身體，五官堅毅剛正。

    因為魔宮中魔子的數(shù)量經(jīng)常變動，還有很多魔子剛到參加競爭的年齡就會死，根本來不及編入其中，所以魔子的排序很不穩(wěn)定，經(jīng)常變動。

    他們的名字主要是為了方便父親稱呼，所以每年都會更換一次。

    小七就記得，他以前還被叫過小八、小六、阿九等等。

    只不過，后來比他小的都死了，比他大的還剩二十六個，所以他才變成了小七。

    可是這個青年，他的稱呼，從來沒有變過。

    他的序列是“一”，所有人都叫他“哥哥”，或者“大哥”。

    他將自己的食物掰給他，低語道：【小八，你吃吧，不要出聲。】

    青年熟練地隱匿在最適合掩藏的地方，同時端詳著外面的情況。

    他神情凝重地說：【阿五也瘋了……現(xiàn)在不能出去?！?/br>
    小七當時的名字還是小八。

    他好久沒有吃到過食物了，狼吞虎咽地吃完手里的饅頭，連喉口噎得痛也沒有停。

    一邊吃，他一邊望著兄長的側影。

    小七猛地閉上眼，將自己從久遠的回憶中抽離出來。

    他繼續(xù)對秋藥說：“——大哥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天賦很高，人也很聰明。他沒有辦法完全反抗父親，但不認命。實際上，他一直在暗中盡自己最大的可能，一邊想方設法活下來，一邊保護我們這些年幼的弟弟?！?/br>
    小七腦海中的記憶開始變化。

    【阿九，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里，變強比什么都重要。只有強大才能活下去，強大才能保護自己、保護其他人，以及對抗強大的敵人。只要變得足夠強，一切都會有機會，哪怕對手是……父親?！?/br>
    兄長一邊對他說，一邊挽起袖子，露出右臂后端的魔印，那是一只扭曲的黑色蝴蝶。

    他輕而易舉地耍弄著手里的長槍，他慣用長的武器。

    槍桿在他手中飛速地轉動，力道極大，簡直可以掀起風旋，靈氣也隨之爆發(fā)。

    【我在父親面前，會盡量收斂力量?！?/br>
    【要強大沒有錯，但我還不足以對抗父親，在此之前，盡可能不要激怒他，也不要讓他判斷出誰最有實力?！?/br>
    【只要所有人都裝作天賦差不多又都各有潛力的樣子，他就會難分伯仲，在讓我們死掉之前會有顧慮。他是個完美主義者，會害怕失掉最好的容器。只要拖延得時間越長……我們就有可能保護更多的人。】

    他舞完一遍，將長槍立在地上，看向小七，說：【阿九，你的天資很不錯，說不定是兄弟之中最好的，而且，你長了一張父親很喜歡的臉。所以即使你在我們中屬于年紀小的，父親也一直偷偷保護你，好繼續(xù)觀察你、不讓你輕易死掉。不過他肯定還沒有最后下決心。】

    【不要完全藏起天賦，讓他認為你是可以隨時死掉的棄子，但有時也要適當收斂一些，讓他認為你的身體還是有缺點?！?/br>
    小七成為無心人后，想起這些本來已經(jīng)不會有感覺。

    但是今日，可能是因為他離秋藥太近，忽然覺得難受起來——

    “——多年來，我一直是因為依靠著兄長才能活到今日?！?/br>
    “可是，當我挖好隧道，回去找人的那一天，兄長他……也瘋了。”

    那是他離開魔宮時最后的記憶。

    因為時間還很近，記憶太過清晰，光是想起這些，小七就感到劇烈的頭痛——

    尸海中，二十五個兄長的尸體橫在那里，大大小小，殘缺不全。

    長兄呆呆地跪著。

    當他轉過頭看他的時候，七覺得哥哥的眼神異?？斩?，什么都無所謂一般。

    “——他忽然對著我，狂笑起來。”

    【小七，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嗎？】

    他說。

    “他說：‘小七，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嗎？’”

    “‘太好了，只要殺了你，我就是父親最強大的孩子了?！?/br>
    “‘我之前之所以對你們百般忍讓，是因為我實力還不夠強大，必須要博取你們的信任，才能伺機行動。你們毫無準備時，我才更容易動手。必要的時候，利用你們，我才能安全地從險境中脫離?！?/br>
    說著，七閉上了眼，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開始往外奔跑?！?/br>
    “哥哥原本的武器已經(jīng)斷了，所以他就地撿了一把匕首，沖過來追我。”

    “我往我挖的暗道里逃，哥哥窮追不舍?！?/br>
    “終于，跑到暗道外的時候，兄長追上了我，我不得不與他發(fā)生沖突?！?/br>
    “在爭執(zhí)的時候，我與他開始爭奪匕首，等回過神來，匕首已經(jīng)沒入他的身體里——”

    第2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