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師弟耳尖微紅，話語像是嘀咕，又有幾分無奈。他道：“師姐這樣笑的時候，會讓人分不清師姐……究竟有幾分真意?！?/br>
    霧心不太明白。

    師弟自知失言。

    他輕咳一聲，轉(zhuǎn)而道：“好了，我雕的花，師姐已經(jīng)看過了。這么晚了，師姐回去歇息吧。”

    然而，霧心卻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她將那朵蘿卜荷花收了起來，沒有還給師弟，反而道：“我還不想回去。剛才在外面等你雕花的時候，我忽然發(fā)現(xiàn)今晚的星星很漂亮，想要到望仙樓樓上去看看?！?/br>
    師弟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霧心回頭看了他一眼，問：“你想一起來嗎？”

    “我……”

    師弟微怔。

    但霧心難得主動邀請他一起做什么事情，他一咬牙，道：“我想去?！?/br>
    *

    兩人一同爬上望仙樓的最高一層。

    望仙樓是一座三層高的酒樓，與數(shù)百層的絕仙塔相比，當(dāng)然不值一提，但在凡人的建筑之中，也算上得了臺面。

    午夜沒有客人，木桌木椅被月光籠上一重落寞。

    霧心走到窗邊，將頭探出窗戶，眺望星空。

    夜晚的清風(fēng)拂動她的發(fā)絲。

    師弟走在霧心身后。

    老實(shí)說，晚上與師姐單獨(dú)相處，他有些緊張。

    師弟努力找著話題。

    他問：“……師姐小時候，也會到這里來看星星嗎？”

    “不會?！?/br>
    霧心搖頭。

    “以前我只按部就班地干活而已，對除此之外的事情都不太在意。是你和師妹為我塑心之后，我才忽然發(fā)現(xiàn)天空原來這么漂亮。而且，無論是晝夜變換還是四季晴雨，都會給它帶來變化，很有趣?！?/br>
    霧心又望出去，她說：“我喜歡有心，很有意思。謝謝你?！?/br>
    師弟一怔。

    他又別扭起來，說：“不客氣。我說過，師姐不必因為這些向我道謝?！?/br>
    霧心笑了笑。

    她道：“對了，我還知道你這兩天為什么總不高興了?！?/br>
    “……??？”

    “你在吃醋?！?/br>
    霧心篤定地說。

    “是不是因為我以前說過，我喜歡和我有共同話題的人，希望未來的伴侶能夠精通八大菜系的各種烹飪方式，然后徐師弟湊巧符合這方面的標(biāo)準(zhǔn)，他又正好也是大廚的徒弟，所以你有危機(jī)感了？”

    “……”

    “我說得不對嗎？”

    “……不是?！?/br>
    師弟扭開頭，試圖用夜晚的陰影來遮擋臉上的溫度。

    他說：“這么顯而易見又丟臉的事，我不想在師姐面前親口說出來。師姐不能裝作不知道嗎？”

    霧心一頓，忍俊不禁。

    師弟懊惱道：“……別笑了。”

    “噗。”

    “……”

    霧心臉上維持著淡淡的笑意，然后說：“其實(shí)，你沒必要為徐師弟吃醋。我與徐師弟確實(shí)談得來，但畢竟只是初識，不能與你和師妹那般相處十余年的感情相比。

    “更何況，徐師弟同是大廚收養(yǎng)的孩子，對我來說，我與他更像是從未見過面的姐弟，我是將他當(dāng)作弟弟來教導(dǎo)……和你不同?！?/br>
    “……？”

    不知為何，這句話落在相天遠(yuǎn)耳中，令他聽出了些許別樣的意味。

    他疑心這是夜色朦朧下的錯覺。

    他說：“……我沒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就算知道未必會有什么事發(fā)生，可還是會緊張。這可能太幼稚了，讓師姐笑話?！?/br>
    “不會?！?/br>
    霧心含笑搖頭。

    她望向他，說：“我知道你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會有這種反應(yīng)。而且，我其實(shí)喜歡看你表現(xiàn)出在意我的樣子。還有，你為我去做蘿卜雕花之類的事，我也覺得很開心?！?/br>
    “……師姐？”

    皎月籠上清霧，星光遮上幕紗。

    忽然，他指尖一動，覺察到有人碰到了他的手。

    是師姐，她不知為何，輕輕勾住了他的小指。

    在這靜謐的夜中，霧心溫和地對他展露出笑顏。

    她眼底倒映著他的倒影，嘴角的微笑比月光更溫柔。

    許是月色太醉人，他感受到空氣中一絲不尋常的流動，可又怕是自己會錯了意。

    相天遠(yuǎn)心跳如鼓。

    他試探地，俯低身體，靠近霧心。

    如果這世上真有氣氛這種東西，那或許，就是此刻。

    霧心并未躲開，反而壓低眼睫，微微偏頭。

    她依稀向前了半寸，勾住他的每一根手指。

    相天遠(yuǎn)只覺胸鼓陣陣，讓他耳畔一片空茫，所有注意力都只集中在眼前，無暇顧及其他所有。

    終于，他抵上她的嘴唇。

    他閉上眼，一手扣住師姐的五指，一手嘗試地去摟她的腰身。

    互相觸碰的溫度是如此迷人。

    他們彼此親吻。

    他感到霧心將手搭在他肩上。

    身相依偎，氣息交融。

    這一次，似乎比先前在靈泉池中，更為纏綿溫柔。

    半晌，兩人緩緩分開。

    相天遠(yuǎn)這時反而顯得無措，他問：“師姐……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霧心問：“你想的是什么意思？”

    他躊躇道：“師姐是不是也……有一點(diǎn)點(diǎn)喜歡我了？”

    霧心認(rèn)真想了想。

    然后，她回答道：“應(yīng)該沒有。”

    師弟：“……”

    但不等師弟的臉色瞬間變白，霧心已經(jīng)笑了。

    她眼眸彎彎，眼眸澄澈，可莫名有三分頑皮的狡黠。

    她說：“大家都擔(dān)心無心人會騙人，可是怎么沒有人覺得，有心人其實(shí)更會騙人呢？師弟，你這樣天真，我說什么你都信，以后要是被其他人騙了怎么辦？”

    師弟看上去還沒錯大起大落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霧心抬手，在他眼前晃晃，疑惑道：“怎么了，我騙人騙得不好嗎？我自己覺得是比以前擅長多了?！?/br>
    師弟：“……”

    半晌，他反應(yīng)過來了。

    然后，師弟倏地身體前傾，一把抱住她！

    “唔?！?/br>
    霧心錯愕。

    師弟將臉埋在她的頸窩，發(fā)絲落到她的后頸上。

    他悶聲問：“師姐真的是……喜歡我的意思？”

    “……嗯，應(yīng)該吧?！?/br>
    霧心環(huán)抱他的后背。

    她思索著說：“其實(shí)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肯定對你有好感，這種好感也肯定和對師妹、師父他們不太一樣，但它究竟深到何種程度，我也說不好，可能這種好感還只是一個樹苗。我想我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摸索清楚。

    “師妹之前說我應(yīng)該坦然地將自己的想法跟你說，我的想法大概就是這樣，你不介意吧？”

    師弟道：“不介意，沒關(guān)系。師姐按自己的節(jié)奏來就好，師姐現(xiàn)在這樣……我已經(jīng)非常滿足了?！?/br>
    霧心好心地提醒他道：“像我這樣的人，可能反應(yīng)會很慢的。即使有了心，我可能也比一般人要遲鈍。你若是堅持要吊死在我這樣的樹上，會很吃力?！?/br>
    師弟輕哼了一聲，對這難度不屑一顧。

    他很有自信地道：“師姐沒有心的時候，我就敢將本命玉掛在師姐身上，如今師姐有了心，我難道還會怕嗎？師姐敢嘗試，我就敢應(yīng)戰(zhà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