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看向門口的老夫妻，問道：“人老頭老太太天天做噩夢，和你們無關？”

    王家慧聽見這話，一愣，看向自己的孩子：“我不是都教會你們鬼氣了嗎？為什么不聽mama的話？！”

    王家慧都想打孩子了，只是想著自己的孩子才幾個月，又收回伸出到一半的手，把自己氣哭了。

    雙頭嬰鬼中的一個頭喊起來：“頭發(fā)！好看頭發(fā)！”

    另一個搶過方向，把手抬起，指向門口的老太太，面上還有朝他媽炫耀的小表情。

    何其猜，這大概是雙頭嬰鬼覺得老太太發(fā)型好看？

    王家慧看向門口的老太太，反應過來，又哭了起來。

    何其覺得有點尷尬，她還沒干啥呢，這女鬼就哭好幾回了。

    接著何其就聽到窗戶外的大罵聲——

    “王家慧！你還我飯來！”

    “對！你還我們飯來，你的鬼假發(fā)盲盒也太坑了！”

    一群四五個鬼，你擠我推地從窗戶進來，然后動作半路頓住。

    五個鬼頭呆滯地看著手持桃木劍的何其。

    呆滯一秒后，責罵聲繼續(xù)響起。

    “王家慧！你居然還叫了道士，你做鬼也太不仗義了吧？！”

    “就是，虧了我還給你接生！”

    “王家慧！你這個jian商，做盲盒坑人還叫道士，名聲爛了，可別怪我們以后不幫你！”

    借著這些罵聲，五個鬼還想偷偷往外溜。

    何其來到窗戶邊，用桃木劍敲敲窗框：“都進來?！?/br>
    作為特殊人士，何其頭一回見到這么多鬼。

    雖然看著都是些清白鬼，但數(shù)量太多，只恐出個意外傷民。

    何其的桃木劍，人眼看著新，活像攤子上幾十塊買的，但在鬼眼里可兇得很。

    不敢挨，不敢挨。

    帶頭的鬼大媽放軟了聲音：“大師，我們就是被王家慧盲盒坑了的老實鬼，你要除就除王家慧啊，別除我們，放我們走吧?！?/br>
    “是啊，大師，你是不知道王家慧心有多黑，還從我們這兒騙飯！那可是我們下半年一整個半年的吃食！”

    聽起來也是真的很慘。

    一碗飯，得這么多人分著吃，還一頓頂半年。

    何其道：“我不除你們，進來我了解一下情況?！?/br>
    何其把五個鬼叫進來，讓他們和王家慧以及她的孩子待在一塊，然后到門外交待老夫妻兩。

    何其整理了一下措辭：“讓兩位做噩夢的鬼我捉到了，但是情況比較復雜?！?/br>
    童寶學：“有多復雜？”

    何其吸了一口氣：“差不多就是鬼孕婦生下雙頭的鬼孩子，然后因為養(yǎng)活不了孩子，就出去賣鬼假發(fā)盲盒招搖撞騙，結(jié)果又有一群被坑的鬼追上門了！”

    “雙頭的鬼孩子呢，估計是擔心他們媽的鬼假發(fā)盲盒不好賣，就去研究了一下奶奶你的發(fā)型，所以才導致你一直做噩夢?！?/br>
    老夫妻兩再一次呆住。

    何其說的話好像他們都聽懂了，但又好像一個字都沒懂。

    信息量也太大了。

    何其也很震驚，她萬萬沒想到只是想搶個生意，情況竟然這么復雜。

    何其更是心知肚明，真實情況因為太復雜而導致不夠真實。

    于是等兩人消化了一下，何其笑著提議：“爺爺奶奶，要不一起看看？”

    童寶學夫妻兩猶豫了一下，都點了頭。

    “看看吧?！?/br>
    長長見識也好！而且情況那么復雜，也好叫人好奇。

    童家有糯米，何其就用糯米給兩人開了陰眼。

    同上回“屋中打傘”開眼相似，糯米開陰眼更溫和，回頭用熱水沖沖眼，就能關閉陰眼，很是方便。

    幾分鐘后，童寶學夫妻兩看著嬰兒房里的一群鬼，不得不相信何其的解釋。

    幾個鬼很心虛，沖夫妻兩笑得諂媚。

    鬼大媽很自來熟：“叔嬸你們老兩口好??！我們就是路過，回頭就走，不用怕！”

    王家慧站起身，抱著孩子跟老太太道歉：“奶奶對不住，孩子太小了，覺得你頭發(fā)好看就去摸。我平日又太忙，就沒發(fā)現(xiàn)?！?/br>
    老太太聽著道歉有些懵：“你們……做鬼也要干活嗎？！”

    鬼大媽幾個搖頭，表示他們不干活。

    王家慧解釋道：“孩子要吃東西，天天嚷著餓。我實在沒辦法，就去給他們找吃的?！?/br>
    接下來的事，就是假發(fā)盲盒的事。

    何其很好奇：“鬼的假發(fā)怎么弄?。俊?/br>
    鬼大媽也不知道，就說是王家慧是弄出來的，他們有個生前禿了的同伴鬼，就在王家慧那兒買到了一個鬼可以戴的假發(fā)。

    他們這伙鬼都是年紀大的，頭發(fā)都不多。想著勞累大半輩子，都做鬼了，好不容易有機會也拾掇拾掇。

    于是他們就找到王家慧，跟她購買了那什么盲盒假發(fā)。

    結(jié)果盲盒拆開后，質(zhì)量跟他們看到的那個人的假發(fā)完全不一樣！

    別人的是一頂假發(fā)，他們的那就是一縷劉海。

    “這不就是詐騙么？！”鬼大媽說著就氣憤地瞪向王家慧。

    而王家慧縮到一邊，抱著娃低聲哭著。

    鬼大媽不服氣：“你可別哭，該哭的是我們。”

    看出問題的何其抬了下手，鬼大媽立馬老實噤聲。

    何其看向王家慧的肚子：“你做不出來假發(fā)了吧？”

    王家慧聽見這話，“哇”地一聲，哭得賊慘。

    “對不起，我沒東西、沒東西……做假發(fā)了?！蓖跫一坌睦镆怖⒕?，把自己兜的那碗飯拿出來，不顧孩子嗚哇嗚哇的聲音，還給鬼大媽一群鬼。

    見王家慧還了飯，老太太看著孩子有些不忍：“快別哭了，是不是有什么難處，我們這么多人、和鬼呢，你跟我們講講，總比騙人好，是不是？”

    何其看著泣不成聲的王家慧，替她說出真相：“她死的時候是個產(chǎn)婦，就算是生下鬼嬰，肚子應該也不會消失。但是她現(xiàn)在沒有一點小肚子?！?/br>
    “她、她的假發(fā)是肚子做的？！”

    第一個明白過來的鬼大媽都嚇傻了！

    都成了鬼，他們也不會惡心肚子做的假發(fā)。

    但是想到王家慧居然把肚皮割下，不知道想的什么法子做成假發(fā)，就為了給孩子換口吃的，那種心頭的震撼感叫人無比動容。

    老太太眼一熱，埋到丈夫童寶學懷里哭起來。

    隨著鬼大媽的一句話，屋子里頓時就只有孩子的聲音、老太太的哭聲以及童寶學的輕聲安慰。

    鬼大媽幾個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還是由鬼大媽開口，對王家慧道：“別哭了別哭了，要不、要不這碗飯就送給你吧！就當是給你慶祝生了孩子。不過是半年不吃，我們躲得好，不見陽氣，挨得住的。”

    何其看著他們鬼鬼相幫，矛盾已經(jīng)解決，甚至友愛起來，開口打斷：“等等，別友愛了?！?/br>
    鬼都震了一下。

    他們怎么忘了還有道長在呢！

    不過想到何其幫王家慧說話，幾個鬼心中又安定了些，紛紛開口表示自己是個好鬼。

    何其當然分得清好鬼壞鬼，不然王家慧連阻擋她都不可能。

    何其道：“飯不飯的不重要，我可以給你們解決一下。但是你們這么多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其就沒聽過鬼成群結(jié)隊，而且這群鬼就好像社區(qū)里的老朋友一樣，做鬼都透著股人氣，讓何其感覺他們很不一樣。

    鬼大媽嘆氣道：“我們是錯過了鬼門關的，徘徊著就到了古玩街這邊。

    這邊的古玩多，陰氣也濃些，很適合我們呆著，然后鬼也就越聚越多?！?/br>
    “不過我們都堅持不害人，這些年也是一年就少幾個，換了一批又一批。我們這伙是混得差的，最后沒辦法，就商量著大家吃一碗飯，一起死一起活?！?/br>
    幾個鬼也是都感覺自己做鬼也活不久了，才想著弄個假發(fā)收拾一下，體面地消失。

    不成想意外撞入這場捉鬼。

    何其皺著眉，問：“市里的道觀、寺廟，每年都有辦超度法會吧？我們王母觀也有?！?/br>
    鬼大媽聽到這個，直接苦笑。

    另一個鬼幫她說話：“可是每年死的人也很多。首先遠的地方，我們都去不了，所以選擇面很窄。寺廟那邊，我們這里只有一所，都被信佛的占了。”

    “道觀是兩所，上元宮和王母觀。王母觀的那位道長，每次法會只能超度一個，但這個肯定怪不得道長，他每年還會好心布施，非常感激他。”

    “上元宮的倒是有本事，宮主還看得到我們?？墒巧显獙m真正的超度名額太貴了……我們要是想超度，孩子家底都得掏空！”

    在做鬼被超度去陰間，和掏空孩子家底之間，他們所做的選擇不用想就知道了。這些鬼根本就沒動那個想法！

    因為沒動心思，所以也就多年一直盤桓。

    何其替外公尷尬了一秒。

    不過細想來，外公何多盛堅持多年，一年辦好幾次法會，積少也能成多，同樣也是盡力而為，值得尊重。

    何其還在感慨，童寶學反應過來一件事：“這些年古玩街夏天很涼快，是因為你們嗎？”

    這下輪到眾鬼尷尬了。

    他們不主動害人，但多少帶有鬼氣，不敢說對人一點妨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