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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眾錄r言語肅然,彎腰叩頭,恭送靳遙離開。 另一邊,宮宴已至尾聲,興隆帝與寧安王并排踏出凝輝殿沿著昏黃的宮道緩步而行。 因在冬夜,到了此時外頭隱隱有了些霧氣,興隆帝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腳步快了幾分。 寧安王察覺后亦抬步跟從。 楚都西面,外城邊上的街道此時才將熱鬧起來。嫣紅的燈籠高高掛著,雜亂的樂聲混入耳畔,各色女子正倚欄嬌笑。 興隆帝與寧安王順著暗地里的小巷到了一處院子,那院落處于腌臜之地卻格外清雅,湊近些門前兩叢寒梅迸發(fā)出陣陣清香,平添幾分傲然。 寧安王沖著興隆帝眨了眨眼,“川叔在此地?” “非也。”興隆帝上前輕叩門扉,“先陪我小酌幾杯?!?/br> 寧安王有些疑惑,卻并未反駁。 兩人進得院內,一女子已在廊下垂首恭候。 “金屋藏嬌?”寧安王取下背上的大刀,隨手倚在柱身上。 “去你的,這店家的酒不錯,邀你來嘗嘗?!?/br> 寧安王順勢打量周遭,只見院里零星布置了幾處桌椅,各有不同,且造景別致,確是一營生之地。 興隆帝帶著他在一株紅梅旁落座,紅木桌椅上飄零著數(shù)瓣梅花,瞧著有些喜人。 寧安王隨手揮過,梅瓣順風飄散,“李悅然怎的突然回來了?” 興隆帝示意店家上酒,繼而開口,“阿遙前些日子病重,川叔讓他回來的?!?/br> “今日宮宴也不見川叔,怎么回事?”寧安王輕蹙眉頭,顯然頗為憂心。 興隆帝隨即將元川、李悅然還有楚衛(wèi)三人的事仔細向寧安王解釋過一遍。 “幾日前羽衛(wèi)探得川叔隨李悅然在此處飲酒,而后便不見蹤跡。”興隆帝倒是不急,以元川的身手,還不至于有什么危險。 “我再命人查一查?!睂幇餐跤行┎话驳氐?。 正說著,店家已將酒水端來,誰也不曾瞧見,店家眼里因著這寧安王閃過幾絲驚訝。 這店在此花街柳巷開了不久,似乎就是這一兩年才出現(xiàn)的。店家一直戴著面紗,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她也不會開口攬客,只在客人落座后默然呈上酒水。 這酒水亦是特別,每日供應皆有不同,全看店家自己的心意,有時是女兒紅、有時是青梅酒、有時是燒刀子、有時甚至是隔年雪水或清晨甘露。 今夜這酒,是豫北邊境最烈的高粱酒,邊疆戰(zhàn)士最愛的這一口。 寧安王端起眼前的粗碗豪飲一口,酒水熱烈地順著咽喉滑下,直讓他心頭一熱,憋紅了眼?!昂镁啤!?/br> 興隆帝見此亦淺飲一口,他不懂這酒有何不同,在他嘴里只是比尋常的高粱酒烈了幾分。 三碗酒下肚,寧安王有些飄飄然,“楚珩,你那寵妃不簡單。” 興隆帝只喝過最初那一口便再沒動那酒碗,“我知道?!?/br> “也是,反正你也只想將這楚國敗了了事?!睂幇餐跛坪醺砹耍纨嬞N著桌面慢慢閉了眼,隨風而落的花瓣點綴在他粗陋的短打上。 興隆帝召來羽衛(wèi),吩咐他們將人送回楚都的寧安王府,隨后踏著夜色回了皇城。 他倒沒再去常曦殿,天色已晚,興隆帝不愿讓寒霜侵染那處溫暖地界。 踱步而歸,他獨自坐在正寧殿前的玉階之上任冰涼的夜風侵襲,他第一次有些急切,想要快些將這江山耗盡,而后帶著心上的姑娘歸隱山川。 他沒有去想過靳遙會否恨他,興許也想過,在靳遙身處別宮的三月里。那時興隆帝每日以酒水麻痹自身,怯懦地不敢去正視。 直到他請求靳遙回宮,她也親口答應之后,興隆帝便將這一切壓于心底再不敢提及。他以此安慰自己,他的姑娘不曾拒絕,或許心里是不記恨他的。 因此他得盡快將一切處置好,如此才能全心全意待她。 平素興隆帝只把這江山當做玩物,打發(fā)枯燥的歲月,如今尋到了自己最珍視的人,自是要以她為重。 現(xiàn)下的三大世家是大楚最后的支撐,興隆帝本打算讓他們內耗而亡,畢竟他們之間的權力傾軋還未擺到明面上。 當然,如此行事的弊端便是耗時過長,還有,當日他下旨讓靳家掌管長明渠日后的經(jīng)營其余兩家也并未反對。這其間是否還有他不知道的糾葛?他一開始的計劃怕是早就難以施行了。 忽地,興隆帝目光凌厲地穿透寒霧,一團黑色的人影疾步現(xiàn)身,而后單膝跪于玉階之下,“陛下,屬下查到了。工部尚書私底下與陳家、趙家似乎是約定了什么,所以其余兩家并未對靳家經(jīng)營長明渠碼頭表現(xiàn)出不滿?!?/br> “約定了什么?”興隆帝修長的兩指輕觸下頜,“朕當時故意將阿遙拘在別宮了,莫非,在此之前她便料到了……” “陛下,還有一樁事,趙家欲向陳家聯(lián)姻,求娶陳家嫡孫女陳婉。若是兩家再度聯(lián)姻,世家便更不好破了。”楚衛(wèi)也不住開始緊張起來。 靳遙之母乃是陳家嫡系三房長女,陳家與靳家已是關系匪淺,若這趙家再與陳家結親,三大世家之間的關系只會更加牢不可破。 “無妨。陳家嫡孫女?這事朕會處置?!迸d隆帝疲憊地沖著楚衛(wèi)擺了擺手,楚衛(wèi)識趣地退下。 正寧殿再次歸于寧靜,興隆帝依舊沒有入殿安寢的意思,如今他離了靳遙實在難以入眠,還不如就在此坐著,好好謀劃如何將一切迅速瓦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