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之時(shí)興隆帝已不見蹤影，她撐起身，金釗慌忙推門而來。

    “陛下將元川公公貶黜出宮，國師大人也隨之離開了?！?/br>
    “什么？這是為何？”饒是靳遙見慣風(fēng)雨，但也想不通興隆帝此舉何意。

    她輕蹙眉頭，倚在床頭，不多時(shí)，外頭通稟了無求見。

    了無拎著藥箱，一身月白長衫，褪去沙場歸來的殺伐，又有了幾分惑人的味道。

    “這是？”

    “國師跟著元川走了，你的身子如今交給我?！绷藷o見殿內(nèi)宮人退開，連忙丟開藥箱，“這是發(fā)的什么瘋？元川都被處置了?！?/br>
    “處置？”

    了無似乎還有些為之憤懣，“走前被打了三十板子?！?/br>
    靳遙仔細(xì)回想，看來那日她迷糊之間聽到的對話不是夢啊。

    元川勸興隆帝罷手，興隆帝怎么會應(yīng)允，處置元川他怕是早在那日就想好了。

    “無礙，這事倒是便利了你我?！苯b招手，讓了無靠近些，“刑部大牢的刑訊實(shí)在是沒什么用，你讓人去趙興嘴里挖點(diǎn)東西出來?！?/br>
    了無不解地回望靳遙，靳遙繼而將以往的事都細(xì)細(xì)與之說過一遭。

    這告密之風(fēng)本是因趙興而起，他怎么可能獨(dú)善其身。當(dāng)初蘇恒與曹墨下獄之后不久，趙興亦被人揭發(fā)貪墨隨即入獄。

    蘇恒被貶去臨山縣；曹墨因著給興隆帝出了個(gè)放焰火取悅她的主意被釋放；而這趙興如今卻還被關(guān)押在刑部。

    興隆帝的意思，趙興本是當(dāng)時(shí)造謠中傷她的主謀，這事便由著她自己處置。靳遙這一病半月，趙興那里卻半點(diǎn)有用的消息都沒逼出來。

    荊南趙家，趙興官拜禮部尚書，且是嫡系一脈。他必然知道不少趙家的秘辛，只要他隨意吐出一兩件，靳遙便能以此咬住趙家。

    她如今時(shí)日無多，沒工夫再去琢磨，各個(gè)擊破是現(xiàn)下最迅捷的法子。

    “趙興？”了無眉眼上挑，“想要他犯什么罪？”

    “先帝的陵寢是趙家人修筑的吧？”靳遙摸了一把了無的臉，“你說你在豫北這么些日子這臉還這么嫩?！?/br>
    了無慌忙退開兩步，面上浮起淺淺的紅，“說話就說話，你摸我臉作甚？”

    靳遙暢懷一笑，“我摸過的地方還少？”

    了無失神地望著眼前那張始終透著病色的面龐，在腦海中與當(dāng)年在豫北時(shí)見到的雄姿英發(fā)的少年將軍重疊。

    是他親手為她換的臉，他到今日卻有些后悔，如若不糾纏仇恨，她會不會永遠(yuǎn)活得像在豫北一般快活。

    “想什么呢？快去干活去?！?/br>
    “兇巴巴的，你就仗著我心軟……”了無嘟囔著轉(zhuǎn)身離開。

    此事剛了，興隆帝腳步帶風(fēng)地踏入殿門。他也不說話，只將靳遙摟住，在她耳畔廝磨。

    半晌，靳遙直身將興隆帝推開，“陛下心里不舒坦？”

    “隨朕出去走走?！迸d隆帝拉起靳遙，穿過滿園桃紅。

    直到西嵐殿，二人頓住腳步。這宮宇地處中宮，卻寥落異常。

    “當(dāng)日我在此昏倒，是陛下救了我？”

    興隆帝點(diǎn)頭。

    “陛下可曾聽到什么？”靳遙終究問出了這縈繞在她心尖許久的問題。

    興隆帝垂首撫摸著銹跡深厚的鎖頭，話語聲似乎透是透過厚重的宮門傳來的，“并未。當(dāng)夜尋來此地時(shí)便見你倒在這門前，可把朕嚇了一跳?！?/br>
    “那今日陛下來此是……”靳遙松了口氣。

    “常曦殿春日里有桃花，冬日里卻寡淡。朕想著將西嵐殿與常曦殿貫通，此處再種上梅花，如此阿遙便可四季看花?！迸d隆帝手上暗勁一使，鎖鏈斷裂，殿門應(yīng)聲而開，“可好？”

    “我一人住這樣華麗的殿宇，怕要惹人非議了?！?/br>
    興隆帝牽上靳遙，踏入西嵐殿，“常曦殿太小，小白都跑不開?！?/br>
    靳遙不知興隆帝真正的意圖，便沒再多話。她抬眼打量四周，落魄的院落在漢白玉石階上還能窺見幾絲恢弘。

    滿園荒草，隨著兩人走近還有被驚嚇起飛的鳥兒，廊下琉璃燈盞繞過一周，也有些斷了繩節(jié)跌碎在地。

    興隆帝抬手掃開殿門，殿堂正中，懸掛著的一副女子畫像已是破敗不堪。筆墨淡去斑駁，尚有先帝私印的一角，壓著一個(gè)“嵐”字。

    “西嵐殿”以往不叫此名，最初是“惜嵐殿”，后來先帝親手鎖上殿門將牌匾換去，往后再未涉足。

    “朕不知這是誰的宮宇，但朕喜歡這地界，所以想把它圈入常曦殿去?！?/br>
    空蕩的內(nèi)殿傳來興隆帝的說話聲，靳遙疑惑更甚，西嵐殿娘娘在此生活了五年，怎的興隆帝會一點(diǎn)印象也無？

    “陛下年幼時(shí)住在何處？”

    “以前沒有記憶，應(yīng)當(dāng)是在福瑞堂，后來便一直在冷宮?！迸d隆帝仔細(xì)回想著。

    “無人談及此地？”

    “知道的都被先帝滅了口。”

    “原來如此。”靳遙想，若是她逝去，是不是也無人知她來去之處？

    看過這殿宇，興隆帝著人將靳遙與楚煥連帶小白都挪去了他的正寧殿。美其名曰，圈地?cái)U(kuò)宮雜亂，怕擾著她休息。

    靳遙略一思量，更加確定這事是興隆帝故意為之。

    第46章 趙家之禍

    三日后，一封罪狀呈上興隆帝的案頭。

    罪狀紙張一頁，白字黑字，血紅手印，甚至零落著幾滴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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