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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房間朝北,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山巒,云江島面積并不大,僅有的幾座山幾乎都在這里,茂密的山林里隱約有幾棟建筑,大概就是旅行手冊上提到的那些私人度假山莊。 江述手臂撐著窗沿吹了會風。 空氣中飄來一股藥香,水煮開咕嘟咕嘟的聲音鉆進他耳朵。 江述視線向下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棟房子后面還有個小院兒。 院子里扯了幾根晾衣繩,角落立了一輛自行車,旁邊堆了幾張舊桌椅。 沿著紅磚墻種了好些說不上名字的花草,不遠處的一處空地上有個用幾塊磚搭建起來的簡易支架,上面架了個深褐色的陶瓷鍋,里面煮了一鍋中藥,剛剛的藥香就是從那里飄過來。 余笙坐在一個小馬扎上,用一把紙扇對著小火慢慢扇。 江述的目光停留在她纖瘦的背影上。 這個角度看不到她的臉,海邊的清晨有些涼,她身上套了件淡黃色的薄衫,一只手抓著衣襟兩側,裹緊自己。 藥香漸濃,余笙用一塊手帕墊著,掀起蓋子看了看。 她動作嫻熟,似乎做慣了這樣的事。 陸辰轍打來電話,叫他一起吃早餐,江述讓他們自己活動,不用管他。 他轉身去浴室洗漱,沒有衣服換,還是穿了昨天那套,整理好自己,很快下樓。 昨天沒注意,樓梯口旁邊就有個小走廊通往后院,這會兒走廊盡頭的門開著,江述沿著通道走過去。 這樣看院子顯得比在樓上看時還大一些,余笙已經不在那里,只剩爐灶上的煎藥鍋咕嘟咕嘟冒泡泡。 江述走到爐灶旁蹲下,鍋底下的炭火冒著猩紅的火光,熱氣撲面。 “誰在那里?”身后有聲音,江述回頭,看到沈凈晗抱著一盆半干的床單站在門口。 看清院子里的人,沈凈晗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了然,她瞥了眼灶上的煎藥鍋,“找余笙?” “對?!苯鰶]有躲閃,“剛剛還在這里?!?/br> 沈凈晗把盆子放在晾衣桿下,抖開一條白色的床單,踮腳往上搭,“她在廚房。” 桿子有些高,有個地方的布料扯了幾次都沒扯平,江述走過去,抬手將床單掛好。 沈凈晗道謝。 她性子冷,除了余笙,待別人都是淡淡的,話也不多。 江述原地站了一會,隨后接過沈凈晗手里的東西,幫忙晾曬。 兩人并不熟,沈凈晗看了他一眼,等他說話。 許久后,江述才開口:“她……” 頓了下,他解釋:“我是說余笙,她來這里多久了?” 沈凈晗撿起另一條床單,“大概一年多,快兩年吧?!?/br> “她身體怎么樣,還時常住院嗎?” 沈凈晗將床單上的褶皺拉平,“年初時去過一次醫(yī)院,不算嚴重,只住了幾天。” 她微微挑眉,透過兩個床單間的縫隙中瞧他,“關心她?” 江述沒有說話。 似乎知道他想問什么,沈凈晗沒再追問,自顧說:“余笙剛來島上的時候,像個小可憐?!?/br> “那時她身體很不好,走幾步都要歇一下,但她還是堅持爬到山頂,去廟里祈福,因為聽說那里許愿很靈?!?/br> 沈凈晗從兜里拿出幾只夾子,夾在床單上固定,“起初我以為她是為自己,畢竟她生病了。后來才發(fā)現(xiàn),她是為一個男人,她說她去過很多寺廟,希望她喜歡的男人能得到幸福?!?/br> 江述沉默望著那簇炭火。 有風吹過,炭火更加熱烈地燃燒著,沒有退路。 沈凈晗彎腰鉆到另一側,把僅剩的兩個夾子夾在那一側的床單上,“其實——” 其實,我看到你們兩個同時出現(xiàn)的那一刻,就知道你對余笙來說,是特別的。 余笙從沒用那樣的眼神看過別的男人。 這些話,沈凈晗并未說出口,她想起昨晚。 她問完那句話,貓兒竄到樓梯口,斑駁的墻壁上映著男人蕭寂的側影。 余笙那樣說,大概心里也很難受,明明她還沒有放下,也放不下。 沈凈晗尊重她的選擇。 見她遲遲沒有繼續(xù),江述忍不住問:“其實什么?” 沈凈晗笑了笑,“沒什么。” 她目光瞥向江述身后,“她來了。” 江述立刻轉身,看到余笙從那條狹窄的通道里過來,手里拿著一只中號的白色瓷碗。 沈凈晗拎著空盆離開。 江述看了眼余笙手里的瓷碗,“藥煎好了?” “快了?!庇囿嫌行┢婀?,“你怎么知道?” 他淡笑一下,沒說什么,接過她手里那只碗,轉身走向爐灶,“你每天都要煎藥嗎?!?/br> 余笙跟在他后面,“煎一次的量夠喝兩天,多出來的放冰箱?!?/br> 江述站在爐灶旁,盯著余笙掀開蓋子檢查,“好了嗎?” “再等一小會?!庇囿蠌膲Ω昧艘粋€小凳子遞給江述,兩人圍著爐灶坐下。 這樣的老方法煎中藥,江述還是第一次見,他看了一會,“為什么不用廚房的爐灶?” 時間似乎到了,余笙掀開蓋子,用手帕墊著邊緣端起陶瓷鍋,往白色瓷碗里倒,“藥堂的師父說,這樣的炭火煎出來藥性比灶火要好一些。” 江述目光溫和,盯著她看了一會,“你都會煎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