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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河山皆安在線閱讀 - 第41頁

第41頁

    沈明安甚至能看見母親裸露在皮rou外面的喉骨隨著她說話的動作上上下下地動,他瘋了一般想跑過去,忽地被人一把抓住,背后那人身量比他大了一倍不止,拖著他將他帶到柱子后面,死命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發(fā)出聲音來。

    他眼睜睜看著那伙人用彎刀刨開母親的肚腹,刀尖在里頭翻攪,把血紅的肝臟和腸子都刮搗了出來,嘴中謾罵著:“你和你男人一樣,倒都是個硬骨頭?!?/br>
    沈明安被王興言拽著,兩人一同藏在柱子后面,他怎么掙扎都掙不開王興言的臂膀,母親看到了他,幾不可見地扭動脖子,灰敗的眼睛注視著沈明安所在的方向,哆嗦著唇用無聲的口型對他說:“別過來?!?/br>
    那伙人暴虐兇殘,手段惡毒殘忍,沈家?guī)资谌?,無一活口。

    他們不求財,只為殺人,在院子里晃了片刻,找不到沈明安,走前又在沈家放了一把火。

    火很快就滅了,這些人放火只是為了毀尸滅跡,很多百姓看到仁新堂著火,都自發(fā)地趕來救火,但周圍仍然是尸體上令人作嘔的焦糊味。

    等那群人全部離開后,王興言才緩緩松開沈明安,沈明安前撲著跑到母親身前,摔在地上,用手去堵她肚子上那個巨大的血窟窿,他怕到連話都說不完整,只能一遍遍地說著:“娘,你醒醒……”

    那么大的口子,根本堵不住,更何況他母親被剮開肚子幾息后就咽了氣,沈明安沾了滿手的血,將母親的頭抱在懷里,想要用手擦去她臉上的污血,卻把她的臉弄得越來越臟。

    母親一刻前還溫?zé)岬氖?,現(xiàn)在變得冰涼,

    夜風(fēng)將他臉上的淚痕吹干,沈明安呆滯地抱著母親漸漸冷去的身體一動不動地坐在庭院中。

    第33章

    沈家除了沈明安,竟沒有一個活下來的。

    沈明安那么小的年紀(jì)里驟失雙親,哭得眼睛都紅腫,六神無主的時候,是王興言幫著辦的沈家的喪事,并把無家可歸的他帶回了王家。

    他雖然喚王興言一聲叔父,但他與王興言并無親屬關(guān)系。

    之所以先前去過王家,與王興言認(rèn)識,是因為沈父曾救過王興言一命,兩人私交甚好。

    王興言二十幾歲時染了惡疾,命在旦夕,請了各處名醫(yī)來診治都不見好,后來輾轉(zhuǎn)找到了仁新堂來,對醫(yī)者來說,治病救人是天性,沈父又愛鉆研奇難雜癥,王興言的這個病癥是他從未見過的,為了治好王興言,沈父潛心研究了大半個月,日夜鉆在藥堂里配藥。

    幾個月后王興言痊愈,為表感謝,他邀請沈明安一家到家中做客,那次是沈明安第一次來到王家。

    沈父和王興言年齡相仿,很聊得來,之后沈明安也時常被父親領(lǐng)著去王興言家。

    算來王興言也算是救過沈明安,沈家遭難那一日,沈明安不管不顧地跑出來,如果不是王興言強(qiáng)捂著他不讓他發(fā)出聲音來,被那伙人發(fā)現(xiàn),他必死無疑。

    平心而論,王興言待沈明安不算差。

    王興言是商人,家底豐厚,但沈明安不知道他是具體做什么的,好像各類生意都有涉及,他是父親的舊友,沈明安十分敬重他。

    他被帶回王家,王興言待他有如親子,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也時常開導(dǎo)他,讓他不要總是去想父母的逝去,他母親拼死護(hù)著他,必然也是希望他能好好活著。

    在很多事情上王興言都很順著他,只除了有一些地方,王興言十分固執(zhí)。

    他給沈明安房間里的被褥枕套都換成了純白的,千層浪堆雪似的白,上面壓著很細(xì)的暗紋金線。

    王興言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根又細(xì)又長的紅繩,紅繩上系了一個小鈴鐺,一圈一圈地纏繞在沈明安腕間,纏的時候一寸一寸地?fù)徇^他的指節(jié),眼神癡迷地感嘆道:“你的這雙手,真漂亮啊。”

    沈明安皮膚瑩白細(xì)膩,腕骨纖瘦,雖然還沒完全長開,但指節(jié)細(xì)長,在粗糙紅繩的映襯下白得泛光。

    紅繩纏得有些緊,沈明安動作間就會把手腕磨紅,他有時被磨得疼了,想把繩子解下,但王興言不讓,態(tài)度十分強(qiáng)硬,一定要沈明安聽他的。

    沈明安覺得怪異,他也問過王興言為什么要給他戴紅繩,王興言語焉不詳,敷衍地說這是他們家鄉(xiāng)一種習(xí)俗,戴著紅繩可以讓去世的人的魂魄找到家人,如果摘下就不靈驗了。

    沈明安信以為真,每日都乖乖地戴著。

    給沈父沈母的尸骨下葬那幾日,父母去世的場景攪得沈明安每天晚上都睜眼到天明,但是自他被王興言帶回王家的那一日起,卻幾乎天天晚上都睡得很熟。

    臥房里點著熏香,他一走進(jìn)臥房就覺得困倦,睡過去后夜里一點意識都沒有,從前他基本上從不賴床,換了陌生的環(huán)境睡,竟然每天都很晚才醒。

    有一天晚上他從噩夢中驚喘未定地醒來,失神地看著床頂,漸漸平息下來后發(fā)覺自己的手被王興言握著擦拭,手上的紅繩散落在白色的被褥間。

    王興言還沒發(fā)現(xiàn)沈明安醒了,他擦拭得很仔細(xì),用素白的帕子裹在沈明安的手指上,一根一根地將他手指上的粘膩擦去,來回反復(fù)地擦,擦了很久,直到沈明安的手指都被他擦得泛紅發(fā)燙。

    “叔父,你在干什么?”沈明安坐起來,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解地問他。

    王興言冷不防見他醒來,注視著他手的迷戀神情還沒來得及收,捏著沈明安的手脫口而出:“你怎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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