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村并沒有進(jìn)行什么開發(fā)，去山上的路并不是一條正經(jīng)的路，不過是大家走得多了走出來的一條路，磕磕絆絆的，后邊何敏杰和何從亮幾乎是把人背上去的，兩人輪流著幫忙，這才把人送到了山頂去。

    等到了地方，兩人已經(jīng)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了。

    朝霧山山頂也是被霧氣籠罩著，上邊是一片野草地，種得有很多話，這片地被何霧凇承包了下來，上邊什么都沒種，只種了花，如今春暖花開，這片野草地上青草茂盛，繁花似錦，就像是一片穿梭著彩色的綠色錦緞。

    “這上邊還真是漂亮……”何從亮說。

    何敏杰點頭，道：“可不是……不說其他的，三爺爺這審美水平，那真的是高超?！?/br>
    不然，也不會成為有名的大畫家了。

    兩兄弟熟門熟路的將何霧凇扶到一邊的草地上，讓他坐下，然后兩人也去一邊躺著了。

    不得不說，這上邊是真的舒服，除了早上有點冷之外，這綿長的草地，簡直就是露天的床，還有點綴在其中的各種花朵，就連蝴蝶都流連于此。再襯著這山間的云霧，簡直宛若仙境。

    何霧凇坐在草坪上，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去。

    “你在嗎？”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風(fēng)吹過來，吹得沙沙沙的響，將草地上的花草吹得歪歪的。風(fēng)里，沒有任何回應(yīng)的聲音。

    何霧凇笑了下，也不介意，他將花拿起來聞了聞，放在左手邊的地方，說：“這是今天送給你的花……我身體不大舒服，這花是敏杰去摘的，不是很好看，你不要嫌棄?！?/br>
    他說了這么一段話，便有些喘，索性慢吞吞的躺在地上，仰頭看著天。

    “今天一定是個好天氣……”他說，好一會兒，又扭頭問：“你在嗎？”

    四周仍然是無聲的。

    “我知道，你在的……”

    他的聲音被風(fēng)卷著，像是也被風(fēng)給吹散了。

    *

    此時山下。

    衛(wèi)詞將車停下，抬頭看向那座云霧繚繞的山，道：“每天早上，三外公都會去山上……”

    不過昨天跟何敏杰通話的時候，說他老人家身體不大好，也不知道今天有沒有去山上。

    衛(wèi)詞不確定，只是等下車，就遇到了外公家這邊的親人們。

    “你三外公去山上了……”大舅舅提起這事，表情也有些煩躁，“這么大年紀(jì)了，不知道為什么老是往山上跑，搞得山上真有山神在瞪著他一樣?！?/br>
    衛(wèi)詞驚道：“三外公又去山上了？”

    他二舅媽插嘴道：“可不是嘛，攔都攔不住，你敏杰哥送他上去的。”

    衛(wèi)詞看向姜葉他們，道：“我們也上去吧?！?/br>
    其他人看姜葉他們是生面孔，好奇的問：“衛(wèi)詞，這是你朋友嗎？”

    衛(wèi)詞點頭，十分敷衍的應(yīng)了一聲，便著急帶著姜葉他們?nèi)ド缴稀?/br>
    見狀，其他人面面相覷。

    “要不，我們也去山上看看吧……”說話的是大舅舅家的女兒，憂心忡忡，道：“要是三爺爺真出什么事了怎么辦？”

    三爺爺雖然有些瘋，可是對他們這些小輩都是真心好的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辦啊？

    其他人沉默，最后何敏杰他爸道：“算了算了，跟上去看看吧！不要真的出事了……”

    一群人就這么說定了，便跟著衛(wèi)詞他們后邊，匆匆往山上去。

    朝霧山早上霧氣很重，從半山腰開始，一直到山頂，都籠罩著一層白霧，只有等太陽出來之后，才會逐漸散去，等到第二日早上，又是如此，這也算是他們這里一景了。

    黃大師氣喘吁吁的看了看四周，道：“你們這里空氣還真好啊?！?/br>
    早上濕潤的空氣，吸進(jìn)鼻腔，簡直讓人心曠神怡，是十分干凈的空氣，完全沒有一點灰塵泥土的味道。在現(xiàn)在這個年代，這樣的空氣質(zhì)量，十分難得啊。

    衛(wèi)詞有些得意，道：“不說其他的，我外公他們這邊的空氣是真的好，尤其是朝霧山，我小時候最喜歡來山上，就覺得待在山上特別舒服……而且朝霧山上的花草動物都很多，經(jīng)常會在這里看見很多鳥雀松鼠了。”

    就他們往上走這一路，就看見了不少的鳥雀，甚至還有松鼠站在樹上看他們，一點都不怕人的，如此也可以看出來，朝霧山的環(huán)境是真的好。

    雖然上山的路讓人喘息不止，但是等到達(dá)山頂之后，便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哇，這山頂?shù)娘L(fēng)景還真好。”趙曉忍不住感嘆。

    因為山頂籠著霧氣，到讓人有種身在云巔的感覺，再加上這一片的野花野草點，風(fēng)一吹，這些花草彎了腰，看上去真的有種仙境的感覺。

    何敏杰和何從亮蹲在一旁，聽見動靜看過來，等看見衛(wèi)詞，雙眼一亮。

    “你怎么過來了？”何敏杰跑過來，問。

    他和衛(wèi)詞是親親的表兄弟，從小關(guān)系就好。

    衛(wèi)詞看了一眼三外公躺在草地上的身影，道：“我過來看看三外公……他怎么樣了？”

    何敏杰沉默了一下，方才嘆氣搖頭，道：“不太好，這兩天一直是昏昏欲睡得多，就是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精神才比以往好多了，我總覺得……”

    他欲言又止，“我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yù)感?！?/br>
    回光返照。

    衛(wèi)詞的腦海中閃過這個成語來。

    何敏杰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人，問：“這是你朋友嗎？是帶他們過來玩的？可是現(xiàn)在怕是不太方便?！?/br>
    衛(wèi)詞回過神，然后搖頭，道：“不是，姜小姐他們是我請來幫忙的?！?/br>
    請來幫忙？幫什么忙？

    就在何敏杰好何從亮疑惑的時候，衛(wèi)詞已經(jīng)看向姜葉了，有些緊張的問她：“姜小姐，這座山，有山神嗎？”

    聞言，姜葉還沒說話，何敏杰和何從亮已經(jīng)是滿腦子問號了。

    “等等，什么山神？”何敏杰看看姜葉，又看看看衛(wèi)詞，十分不客氣的道：“你不會是信了三爺爺?shù)寞傇?，真的覺得這山上有山神吧？你也瘋了嗎？”

    衛(wèi)詞抿唇，道：“你們不懂！”

    如果不是他親自經(jīng)歷過，其實他也不信的。可是正是因為經(jīng)歷過，他才知道，三爺爺所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這，他期待的看向姜葉。

    姜葉已經(jīng)在這片野草地上走了起來，風(fēng)吹過她的指尖，帶來了無數(shù)的訊息，她閉上眼，仔細(xì)的感受著，許久，方才睜開眼來。

    “沒有，這座山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山神的存在了?！彼f，在衛(wèi)詞表情失望下去的時候，補充了一句，“至少現(xiàn)在是沒有了?！?/br>
    衛(wèi)詞猛的又抬頭看向她。

    “現(xiàn)在沒有，那您的意思是，這座山以前有山神？”他追問。

    姜葉點頭，道：“如果我的感知沒錯的花，這座山以前大概是有山神在的，所以才會出現(xiàn)這樣的奇景……”

    云霧繚繞，宛若仙境。

    “只是隨著信仰的消失，山神自然也跟著消失了，它的氣息現(xiàn)在已經(jīng)與這整座山融合在了一起。它可能化作了山上的風(fēng)，也可能化作了這片草地上的花草……這座山上，只殘留了它的些許氣息?！?/br>
    不過……

    姜葉覺得有些奇怪。

    山神消失，就宛若水霧照在陽光下，那是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了，可是這座山的山神，她很確定，它是消失了的，但是它的氣息，卻又好像存在著，好像無處不在。

    “消失了，那就是不能再出現(xiàn)了嗎？”衛(wèi)詞著急的問。

    姜葉道：“按道理來說，是這樣的，消失的東西，就像是人死不能復(fù)生，又怎么會再次出現(xiàn)呢？”

    衛(wèi)詞怔然，有些失魂落魄的。

    “可是，三外公一直都在等她啊……他一直相信，她一直都在的。三外公，肯定很想再見她一面的?！彼?，說著說著，眼眶已經(jīng)紅了，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何敏杰看不下去了，伸手扯了他一把，把他扯過來，然后充滿敵意的看向姜葉他們，罵衛(wèi)詞：“你瘋了啊，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她說有山神，你就相信有山神了？你腦子有問題嗎你？”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再看向姜葉他們，他的目光就變得譏誚嘲諷了，道：“還說什么山神消失了，呵，我看啊，其實就是根本就沒有什么山神存在，所以才這么說的吧。要是真有山神，那你給我找一個出來給我們看看啊……”

    正在細(xì)細(xì)感受著整座山的姜葉突然開口，說：“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嗯？

    話沒說完的何敏杰，還有猛然抬起頭來的衛(wèi)詞，都驚訝的看著她。

    姜葉自言自語一般的道：“奇怪，這座山的山神明明已經(jīng)消失了，卻又感覺無處不在……像是消失了，卻又像是沒有徹底的消失，也許，我可以試試能在再一次把它聚攏在一起不?！?/br>
    這樣的情況，就像是那個山神的身體散開，飄散在了這整座山上，但是因為它還沒有徹底的消失，所以消散的身體，只是游離在這山川之間，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它就徹底與整座山融為了一體，化作了山上的養(yǎng)分，促進(jìn)山上的一切生物生長著。

    何敏杰簡直要氣笑了，道：“你這人夠了啊，騙人騙到我們家的頭上來了……”

    衛(wèi)詞抓住他，氣道：“何敏杰！你干嘛對我的客人這么不禮貌？”

    “我干嘛？”何敏杰瞪大眼睛，“你還問我干嘛，我還問你把這些騙子帶來干嘛了？你是傻子嗎，人家說什么你就信什么？”

    衛(wèi)詞道：“你根本就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你先閉嘴，其他的事情我等下再跟你說，你現(xiàn)在不要去打擾姜小姐，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何敏杰張嘴，想罵他，最后扭頭去求助何從亮，“從亮，你說說，我們兩到底誰說得對？我這是為了誰，他還不領(lǐng)情了。”

    何從亮：“……”

    他默默的轉(zhuǎn)過頭，看向另一邊，明顯一副不想摻和的態(tài)度。

    何敏杰：“……”

    衛(wèi)詞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表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這件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現(xiàn)在不是解釋的時候。反正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看著，等下就知道了?！?/br>
    行，那我就看看你們到底能做出什么來。

    抱著這樣的想法，何敏杰雙手環(huán)臂，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姜葉。

    姜葉蹲下身子，右手按在了地上，微微閉著眼，像是在感受著什么。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她這架勢，原本一肚子火的何敏杰，卻突然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只覺得四周的氣氛很安靜，就好像一瞬間，一切都停了一樣。

    此時跟著姜葉他們后邊的那群人也上來了，氣喘吁吁的，看著這莫名其妙陷入寂靜的一群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們在做什么了？”何敏杰他爸開口。

    沒人搭理他，也沒人說話。

    姜葉閉著眼的眼睛微微睜開，眼中紫光閃動，像是有雷電在里邊竄動，帶著令人驚恐的威勢。

    一瞬間，無聲的力量朝著山中蔓延而去，將山神破碎的氣息再次聚攏過來。

    風(fēng)，起了。

    不是狂風(fēng)，倒像是某種溫柔的輕撫，只是吹得山上的花草微微彎了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