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來，顧渺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嘰里咕嚕著慢慢睡去，獨(dú)留遲鶴亭一人在黑暗中怔愣出神。

    竟是認(rèn)得的么？

    他有些無措，又覺得心一陣陣地發(fā)疼，疼得快要落下淚來，日復(fù)一日積攢下的猜疑終于浩蕩決堤，將沉積在底下的前世記憶沖刷得近乎發(fā)白，堵在胸口，翻江又倒海的，幾乎要將人逼瘋。

    靜默許久，他低頭在顧渺眉心印下深深一吻，將人緊緊抱在懷里，生怕一眨眼就不見了。

    第二天清早，院中草葉上的白霜還未褪去，岑熙已經(jīng)煎好了藥。

    昨天半夜聽見有人回來的動(dòng)靜，他惦記著藥不能斷，便早早地起來了。然而當(dāng)他瞧見顧渺穿著里衣從遲某人屋里出來時(shí)，明顯一副剛睡醒的模樣，整個(gè)人愣在原地，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岑熙茫然地端著藥碗站了會(huì)兒，正想往回走，卻被顧渺發(fā)現(xiàn)，上來給攔住了：“這么早。藥給我，我端進(jìn)去便是。”

    他遲疑：“這里……不是赤蝶兄你的房間嗎？”

    顧渺：“這是阿遲的屋子啊，你沒睡醒？”

    岑熙：“？”

    岑小大夫瞪圓了眼睛，片刻之后恍然大悟，繼而驚恐萬分，嚇得開始打鳴，抑揚(yáng)頓挫：“哦——哦哦哦噫——”

    遲鶴亭被吵醒，從屋里探出頭，迷迷糊糊道：“三水，什么時(shí)候養(yǎng)雞了嗎？我想喝雞湯，你去宰了，收拾收拾中午吃?！?/br>
    顧渺：“……”

    岑熙：“赤蝶兄！你冷靜！”

    江無晝的房間離得有一點(diǎn)遠(yuǎn)，沒被吵到，晚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才起來，吃早飯時(shí)聽說這事，粥都不喝了，笑得背過身去。

    岑熙嘟噥道：“什么人啊都是……”

    遲鶴亭咬了口湯包，也跟著笑，笑著笑著忽然想起某個(gè)昨天來不及討論的家伙，道：“無晝，無晝……別笑了，說正事呢。你回去后記得好好查一查白云派?！?/br>
    “張懷遠(yuǎn)么？”江無晝收斂了笑意，微微蹙起眉，覺得甚是棘手，“雖然我不覺得他有何問題，但若你堅(jiān)持這么說……”

    “白云派定然有問題?！边t鶴亭篤定道，“要查?！?/br>
    上輩子江無晝死時(shí)還落了個(gè)叛徒的罵名，聽說處決那日，晌清歡并未到場，反倒有不少白云派的人在場。當(dāng)時(shí)未曾細(xì)想，只覺飛花閣閣主因母親的關(guān)系向來親近白云派，也沒什么奇怪，如今想來卻是極其不對勁。

    “等清歡醒了以后，我跟他說說吧。你知道的，白云派與飛花閣的關(guān)系千絲萬縷，我一個(gè)外人，不好貿(mào)然替他做主?！?/br>
    “等他醒來？”遲鶴亭反問道，“無晝，你覺得他會(huì)信你，還是信白云派？”

    “他不會(huì)……”

    “你可別忘了，那盞帶毒的琉璃燈是誰送到晌清歡房里的。”遲鶴亭含著幾分無可奈何，輕聲道，“是你，無晝?！?/br>
    第44章

    小小的院子里霎時(shí)安靜下來。

    岑熙不明就里，只是見氛圍凝重不敢吱聲，顧渺卻是猜出了不少東西，略一思忖，道：“那琉璃燈，難不成是白云派送來的？”

    “……是?！苯瓱o晝垂了眸子，“事后我查過，琉璃燈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我從庫房里取來的燈油?！?/br>
    顧渺挑了挑眉毛，沒再說話，又夾了個(gè)湯包，撥開來吃掉了里頭的蟹黃。

    “三水?！边t鶴亭敲敲桌子，“這么吃，湯包里頭最鮮美的汁都浪費(fèi)了?！?/br>
    “我嘗不到湯汁兒的味道，你忘了？”

    “……”遲鶴亭輕輕嘆了口氣。

    這頓早飯眾人都吃得沒什么滋味，很快便散了。顧渺留下幫忙收拾碗筷，忽然道：“阿遲，你不會(huì)打算今日就繼續(xù)煉制解藥吧？”

    “嗯。”

    “不再休養(yǎng)兩日？我看那個(gè)藥碾挺沉的，使起來也費(fèi)勁?！?/br>
    遲鶴亭朝旁邊努努嘴：“不礙事，搗藥磨粉這種活兒這不是有人幫忙么？”

    正在掃地的岑熙：“？”

    他一下子垮了臉，支支吾吾委婉地暗示自己想要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老大不樂意了。

    顧渺皺眉：“你說什么？”

    岑熙：“……沒、沒什么?！?/br>
    迫于顧大魔頭的yin/威，岑熙縱然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含淚去藥房打下手。然而這家伙在見到隔間里整整齊齊滿架子的卷宗書籍后，又開始大驚小怪：“哦哦哦——！”

    遲鶴亭對這性子跳脫的少年還是頗有好感的，畢竟難得有人對黑巫沒什么成見，學(xué)東西不論禁忌，又是藥王谷出身，說不準(zhǔn)將來能救很多人。

    粗略地看過大部分書脊封皮，岑熙激動(dòng)得一把攥住他的手，道：“遲兄，別說打兩個(gè)月下手，兩年，不，二十年都行！這、這些我我我都能看嗎？！”

    遲鶴亭笑了笑：“隨意。有些我整理出來的手札也混在了里面，你隨便看看，只是許多東西還有待推敲，別都當(dāng)金科玉律了?！?/br>
    岑熙感動(dòng)得淚流滿面：“自打離開藥王谷，我有多久沒見到這種好地方了！唉喲這本、這本、還有那本……嘶，這是藥王谷列為禁書的《十論》，哦哦哦還有這個(gè)……”

    顧渺忍無可忍，拽著他的領(lǐng)子拖到藥杵邊上，道：“好好幫忙，聽見沒有？”

    岑熙小雞啄米似的點(diǎn)頭，討好道：“一定一定，多謝赤蝶兄?！?/br>
    有了這位好幫手，解藥的煉制速度突飛猛進(jìn)。平微州離烏寧不算太近，江無晝算了算時(shí)間，干脆就在別院住下來等了，省得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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