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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你?!苯瓱o晝看清來人,暗自松了口氣,沒多理會,回身繼續(xù)跟那盆黏糊糊濕噠噠的面團(tuán)搏斗,時不時瞄兩眼案板上攤開的薄冊子。 晌清歡見他沒把自己往外趕,壯著膽子湊過去一瞧,竟是糖饅頭的食譜。 晌閣主欲言又止:“你這……” 那面團(tuán)一看便知水加多了,黏手,不好揉。手法也不對,揉面使不上勁。食譜上雖寫了用料與步驟,卻沒寫要如何揉面這種廚藝入門級別的小問題。 無晝弄出偷偷摸摸做賊般的架勢,大概就是不想被其他人瞧見這副窘迫模樣。 看穿了那點小心思,晌清歡忍不住笑起來,捋起袖子,抓了把面粉搓在手上,用胳膊肘輕輕推了推他,道:“我來。” 江無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略略遲疑片刻,還是讓開了位置。 晌清歡在濕面上捏了兩把,又加了一捧生面粉進(jìn)去,開始嫻熟地按壓面團(tuán),不出半刻鐘便將面團(tuán)揉得光滑勁道。他把揉好的面團(tuán)連盆一塊兒推到江無晝跟前,這才想起來問道:“你想吃糖饅頭?” “子熙說他想吃點心?!苯瓱o晝洗凈手,合上食譜,不冷不熱道,“多謝幫忙?!?/br> “饅頭要發(fā)面,進(jìn)蒸籠都不知什么時候了,你打算當(dāng)明天的早飯給他吃?” “發(fā)面?”江無晝迷茫了,又翻開食譜瞧了瞧,神情嚴(yán)肅得仿佛在看錯漏百出的卷宗。 他學(xué)任何東西都很快,唯獨在廚藝上缺了點靈氣。 “咳,就是說,做饅頭要很久,最快明早才能吃上。他想吃點心,又不一定非得是糖饅頭,我想想……”晌清歡從籮筐里找出兩個雞蛋,似乎準(zhǔn)備做點別的。 江無晝放棄了似的把食譜丟到一旁,默不作聲地看了他許久,忽然道:“我聽說你身上有傷?!?/br> 晌清歡手上動作微頓,接著繼續(xù)把蛋打在面團(tuán)里,仿若無事地用力揉起面來,道:“小傷?!?/br> 江無晝目光在他領(lǐng)口與袖口逡巡過,慢慢落在了臉上,盯住他的眸子,道:“小傷能暈過去?” 晌清歡避開視線,答非所問道:“那小子……呃,我是說岑熙的眼傷,大夫看過如何?” “無礙,悉心照顧便能康復(fù),只是要花上不少時間?!苯瓱o晝從他沾滿面粉的指尖一路掃視到腳后跟,連根頭發(fā)絲都不放過,那探究的目光似要將人扒個精光,“你的傷怎么來的?” “……”晌清歡被盯得如坐針氈,慢慢搓干凈手背上的面粉,低聲道,“落水了,被暗流裹挾撞在了礁石上,受了點內(nèi)傷?!?/br> “落水?”江無晝一瞬動容,不假思索地握住他的手腕,重復(fù)道,“落水??” 整個陵德湖誰人不知,晌閣主暈船,暈得厲害,每回乘船都得備上許多暈船藥。但晌清歡怕水這個弱點,卻沒多少人知道。 此次跟去明水港的那批人,分明全是親信! 細(xì)思之下,不寒而栗。 “我們將計就計上了船,在抵達(dá)三拗之前控制住了那幾個船夫,卻不想是我自己帶的人出了問題?!鄙吻鍤g苦笑一聲,“落水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船隊不過是明面上拋出來的圈套,那枚暗樁才是真正的殺手锏。玄宗等不及了,不惜代價要我死在三拗江水中,無比迫切地想要奪取飛花閣??上В颐靼椎糜行┩砹?,錯估了他們計劃的范疇,沒顧上陵德湖。” 這計劃一旦發(fā)動,玄宗埋藏的暗樁必將連根拔起一個不留。如此代價,便意味著不論暗樁刺殺成功與否,針對陵德湖的行動勢必會進(jìn)行下去,如開弓之箭,沒有回頭路可走,不爭個你死我活絕不罷休。 幕后人在賭,賭他必死無疑。 所幸晌清歡反應(yīng)夠快,順勢失蹤詐死,從陸路繞道回來,打了個出其不意。而江無晝單槍匹馬地出現(xiàn)在陵德湖,落入險境,更是令康元明麻痹大意,輕信了晌清歡已死,才會毫無防備地現(xiàn)身。 江無晝神色凝重,想到他落水受傷后又馬不停蹄地趕回陵德湖解圍,還挨了自己一拳,到底對他起了幾分心軟,低聲道:“那傷,沒事吧?” “我不曾想,玄宗借白云派之手無孔不入,滲透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鄙吻鍤g慢慢抬起眼,“我早該聽你的?!?/br> 夜風(fēng)拂過窗欞上掛著的一串紅辣椒,將油燈吹暗了些許。 他適時咳嗽兩聲,眼角泛出一點淚花,還沒開口,江無晝已經(jīng)眉頭緊鎖,飛快地把窗給關(guān)好,還脫下自己的外衣給他披上,道:“過去之事多說無用,回去歇息?!?/br> “康元明說得沒錯,飛花閣在我手里,遲早會敗下去。” “胡說。”江無晝敏銳地察覺到今晚晌清歡情緒不對。 或許是因為受傷,亦或是那不留情面的一拳,把人給揍回了原型,總之,這會兒的晌清歡與初來陵德湖時有七八分相似,像只刺沒長硬的小刺猬,雖然有點扎手,但偶爾還是會對親近之人露出一點柔軟的肚皮。 …… 就,特別討人喜歡。 晌清歡垂著眼睛,一聲不吭。 江無晝越看越不忍,正想再說點什么,忽然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面粉味,桌上擺著的油燈般微微一顫,熟悉的氣息毫無征兆地靠近過來,衣料窸窣作響,一雙沾滿面粉的手環(huán)住腰身——竟是冷不防被抱了個滿懷。 晌清歡抱得小心翼翼,不敢太使勁,但也不愿意放過這個機(jī)會,趁著他僵住之際,湊在耳邊輕聲道:“師兄,我有點累了,借我靠會兒?!?/br> --